\"站好。\"傅颂年保养得当的手从包里抽出纸巾,“抬头。”
许鸮崽仰起头,瞳孔骤然放大,倒映着母亲清晰陌生的容颜。
傅颂年指尖带着雨水的微凉,触碰上他的脸颊。触感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喧嚣的雨声骤然拉远,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白噪。
他有妈妈了。
许鸮崽试图将眼前这个妆容精致、气场迫人、连发丝都透着威严的女人看得更真切一些。
市长?傅颂年?这些身份标签此刻对他毫无意义。他心中只有一个词,一个他以为自己此生都无缘拥有的词:母亲。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灼热的洪流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想呐喊,嘴唇张开,肌肉绷紧,话在喉头翻滚、沸腾,带着滚烫的蒸汽。
当它抵达舌尖,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所有话语瞬间冻结碎裂,消散在雨幕中。
傅颂年声音不高,铿锵有力:“今早姜烨给我开车,他路上接了你的电话,我才知道……找到你了。”
“哗——” 雨声在许鸮崽耳中陡然放大十倍。
傅颂年手从许鸮崽脸上移开,转而抓住他手腕,像是要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
“摄影展踩踏事件,” 她目光穿透雨帘,直刺顾圣恩,像是宣读一份迟到了六年的判决书,“你姥姥最后去世了。”
许鸮崽手腕在母亲手中猛地一颤。
“凶手,” 傅颂年一字一顿,将最后宣判钉入他的灵魂,“就是你身后的人——顾圣恩。”
轰——!!!
眼前景象开始剧烈摇晃、旋转、扭曲。母亲的脸、顾圣恩惊恐的神色、漫天倾泻的雨水,都变成模糊破碎的色块。
许鸮崽被一股黑暗旋涡抓住,坠向深渊。声音像生锈齿轮艰难转动:“您…您是…说…摄影展受伤的人是…”
傅颂年松开儿子,直视着他的眼,斩断最后一丝侥幸:“我的母亲,你的外婆。”
许鸮崽身体一晃,踉跄后退半步,转头看向顾圣恩。
顾圣恩喉结疯狂上下滚动,额角青筋暴起。他上前一步,急切道:“傅市长!我…我不知道您是许鸮崽母亲!姜烨从未提过您的姓名!我很抱歉…我…”
“咔嚓——!”
一道闪电撕裂铅灰云层,电光照亮傅颂年眉间那道冷峻的法令纹,紧随其后,震耳欲聋惊雷炸响。
傅颂年声音在雷声余韵中响起,比冰更冷,比铁更硬:“我不是来听辩护词的。”
傅颂年目光重新落回许鸮崽身上。眼神极其复杂,不再是单纯审视,更像一个修复师在打量一个被彻底损毁、布满裂痕的灵魂:“许鸮崽,你不是罪犯的玩物、更不是同性恋。”
“你该站在聚光灯下,而不是…” 傅颂年余光冷冷地扫过顾圣恩的脸,“阴沟里。”
傅颂年从手提包中,抽出一张硬质的红色请柬:“后天十点整,市政厅第一会议室。苏浙十大杰出青年,抗疫先锋称号。你是其中之一。”
许鸮崽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抬起手臂,指尖在触碰到那张请柬时,猛地瑟缩一下。
最终,他接住了它。
这张象征“光明未来”、“杰出青年”的请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掌心。
冰与火,罪与誉,生母与杀亲仇人,丈夫与凶手……无数个极端对立的身份和情感在他脑中疯狂冲撞、爆炸...
顾圣恩绝望低语钻进他嗡嗡作响的耳朵,徒劳辩解:“许鸮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嗡————” 尖锐、持续、足以撕裂神经的耳鸣声骤然响起。瞬间盖过了暴雨和顾圣恩的哀求。
顾圣恩转向傅颂年,走投无路的哀求、自我献祭般的承诺,但在许鸮崽被耳鸣和混乱统治的世界里,那些话语只剩下破碎的、遥远的回响:“傅市长…过去的事…我坐一辈子牢都无法弥补…我对许鸮崽是认真的…”
“扫清不够干净。”傅颂年神色镇定,语气冰冷,“顾岭集团出口欧盟茶叶一案,翻案再审...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