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还捏着昨天会议记录的复印件。纸张边角有些卷起,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有点皱巴巴的,但还在坚持挺直。
阳光从走廊尽头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屋子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阿芳正在调试投影仪,小林和老陈在低声讨论什么,桌上摆着几杯还没动过的咖啡。
“来了?”阿芳抬头看了他一眼,“科技公司的代表十分钟后到。”
“行。”刘好仃把纸放在桌上,顺手拉开椅子坐下,“先过一遍咱们的需求清单。”
小林递给他一份打印好的材料:“我昨晚又理了一遍,重点还是质检环节的数据对接问题。他们要是再拿个‘通用方案’来糊弄,咱得直接怼回去。”
“对,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新手。”阿芳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实际案例,等会儿可以直接演示。”
“辛苦。”刘好仃翻了两页,嘴角微微上扬,“你们这效率,比我家那台老式洗衣机快多了。”
气氛轻松了一些,老陈也笑了:“刘哥,您这比喻还挺接地气。”
“这不是咱玻璃厂的传统嘛。”刘好仃耸肩,“干活实在,说话也实在。”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阿芳起身去开门。
来的两位代表穿着整齐的西装,手里拎着电脑包,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其中一位姓周,看起来是主谈。
“刘总,各位好。”周先生一边握手一边打量会议室环境,“听说贵厂最近在推进数字化转型?”
“嗯,我们在试水。”刘好仃没急着让座,而是指了指墙上的流程图,“这是我们目前质检环节的实际操作流程,麻烦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对应的技术点。”
对方一愣,显然没想到开场就直接切入主题。
“这个……我们可以先介绍一下我们的AI质检系统。”另一位技术人员打开电脑,开始展示ppt。
“停。”刘好仃抬手打断,“我不需要看你们的标准介绍。我要知道的是,这套系统怎么适应我们这条生产线。”
他走到投影幕布前,用激光笔圈住其中一个环节:“比如,我们有条产线是在高温环境下作业,图像识别经常出错。你们有没有类似的应用案例?”
技术代表一时语塞,转头看向周先生。
“这个……我们会根据客户需求进行定制化调整。”周先生勉强笑着回应。
“那就是还没有。”刘好仃点点头,“没关系,我们也不指望第一次会谈就能定下来。这样吧,你们回去做个改进方案,包括成本预估和实施周期。我们下周再碰一次。”
“可是刘总,”周先生还想解释,“我们的系统其实很成熟,很多大厂都在用。”
“我知道。”刘好仃笑了笑,“可我不是大厂,我是深圳一个小玻璃厂的老工人。你们要做的,不是让我仰望你们的技术,而是让它贴合我的地砖。”
一句话说得对方脸色微变,却没人能反驳。
会议结束后,刘好仃走出会议室,迎面吹来一阵穿堂风,带着些许金属的味道。
“你觉得他们靠谱吗?”阿芳跟上来问。
“不太行。”刘好仃摇头,“他们太想卖东西了,没想着怎么帮我们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继续找别的公司?”
“不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先从内部做起,先把数据整合起来。技术不是拿来用的,是要让它长进骨头里。”
阿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掏出手机记下这句话。
与此同时,It部门的机房里,老陈正带着两个程序员加班检查旧系统的接口情况。
“这文档真够烂的。”一个年轻程序员指着屏幕,“好多地方连注释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老陈叹了口气,“当年做这套系统的人,现在估计都换行业了。”
“不过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东西。”另一个程序员调出一段代码,“这儿有个ApI接口,标注时间是三年前,但一直没启用过。”
“什么意思?”老陈凑近看。
“可能是之前某个项目留下的,后来被搁置了。但现在看起来,它正好能连接销售和服务的数据端口。”
“你小子行啊。”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个截图发我,回头我们试试能不能复用。”
年轻人得意一笑:“看来我熬夜加班也不是白熬的。”
“那是。”老陈拍拍他,“走,带你吃夜宵去。”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机房的日光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恢复正常。
“这灯也该换了。”程序员嘟囔了一句。
老陈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盏灯看了几秒,心里却多了一丝希望。
第二天早上,刘好仃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封邮件。
“阿芳整理的几家本地科技企业的资料。”小林坐在沙发上,“她说你肯定想第一时间看看。”
“不错。”刘好仃拿起鼠标点开附件,忽然瞥见角落里的一份国外报告。
“这个案例讲的是高温环境下图像识别误差控制。”小林指着屏幕,“刚好是我们那条产线的问题。”
“嗯。”刘好仃眯起眼,“她是从哪儿找到的?”
“说是从海外客户那边收集的,虽然人家已经用了AI模型,但我们至少可以借鉴思路。”
“好。”刘好仃点了点头,“这事不能拖。你帮我安排一下,下周技术洽谈的时候,我们要带着具体问题去谈。”
“明白。”小林站起身,“那我现在就联系他们确认时间。”
“等等。”刘好仃叫住他,“顺便提醒大家一句:别把这次引进当成买件新衣服,要当成给自己装副新骨架。”
小林笑了:“这话听着像鸡汤。”
“那就多喝点。”刘好仃挥挥手,“赶紧去办。”
窗外,厂区的机器依旧轰鸣作响,仿佛永远不会疲倦的心跳。
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头看了看屋里忙碌的身影,然后振翅飞走了。
刘好仃望着它远去的方向,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但只要开始了,就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