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被踩碎的声音很轻，像是踩在湿布上。叶凌霄脚步一顿，左脚悬在半空，没有落下。他眼角扫过前方三丈，那根断枝仍悬着，不高不低，裂开的果实表面暗光一跳一跳，和沈清璃袖中玉佩的节奏完全一致。
他没回头，右手缓缓压在剑柄上，指节贴紧金属环扣。剑身有裂，但灵力还能走通。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已沉到底，顺着地势往左偏了半步，脚掌贴着腐叶边缘落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沈清璃跟在他身后半步，掌心贴着皮囊，能感觉到果实的温热。她没再去看玉佩，只是将九转天医诀沉在经脉里，像一层薄冰压住所有外泄的波动。她知道叶凌霄在等她做出反应——绕还是退？但她没动，只轻轻点了点头。
叶凌霄抬脚，绕向断枝右侧。泥土松软，踩上去微微下陷，却没有回弹。他眉头一拧，脚尖一挑，一块碎石飞出，直射前方雾中。石子飞了不到五步，突然静止，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接着缓缓下坠，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他停下。
沈清璃呼吸一滞。
两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再迈步。雾在动，不是风带的，而是从中间被什么力量缓缓推开，像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黑袍人出现时，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起伏，只是突然就站在了路中央，七尺高，袍角垂地，兜帽下的脸藏在阴影里，唯有双眼亮着，不是反光，而是自身透出的微光，像井底沉了两粒萤火。
叶凌霄横身一步，挡在沈清璃前面。他的剑没出鞘，但灵力已沉入右臂，顺着经脉压到掌心，随时能炸开。他盯着那双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别动。”
沈清璃没应，只是将玉佩翻到掌心，青光被她强行压住，只在边缘渗出一丝微芒。她能感觉到皮囊里的果实震了一下，和刚才裂果的节奏对上了。这不是巧合，是某种回应。
黑袍人没动，也没说话。可空气变了。不是压迫，不是威压，而是一种“存在”的重量，像是整片林子的静都往他身上聚。树叶停了，雾凝了，连地底那点残余的震动都消失了。叶凌霄的耳朵里突然变得很空，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也听不到心跳。
三息。
黑袍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在磨石：“你们身上……有龙脉的气息。”
叶凌霄瞳孔一缩。
他没动，手却紧紧地扣住剑柄。那道裂痕从剑身延伸到护手，刚才一战留下的伤还没修复，现在用力，金属发出细微的“吱”声。他没管，只盯着对方的眼睛，反问：“你是谁？”
黑袍人没回答。
他缓缓抬起右手，不是攻击，只是伸向空中，掌心朝上。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沈清璃袖中的玉佩猛地一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她手指一颤，差点松开。皮囊里的果实同时震了一下，比之前更重，像是在里面撞了一记。
叶凌霄察觉到她的异动，左手往后一伸，轻轻按住她手腕。他的掌心凉，压住了玉佩的热。沈清璃立刻收敛灵力，九转天医诀沉入指尖，将波动锁在经脉末端。
黑袍人的手停在半空，掌心向上，仿佛在称量什么。他的头微微偏了偏，像是在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他低声说：“不是血脉，也不是传承……是刚吞下去的，对吧？”
叶凌霄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沈清璃的呼吸变了，短而急，但很快被她压住。他知道对方在试探，也在确认。可问题是，对方怎么知道果实的事？怎么知道他们刚服下？玉佩的异动？还是果实本身的波动？
黑袍人缓缓放下手，兜帽下的眼睛依旧盯着他们，没有移开。他没再说话，但气息变了。不是释放灵力，而是像一座山开始下沉，周围的空气随之塌陷。叶凌霄的肩头一沉，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压住，脚下的腐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没退。
沈清璃的手慢慢移到皮囊口，指尖勾住封口的布条。她没打算打开，只是确认它还在。玉佩的热度没再升高，但那道符线贴在她皮肤上，像一根烧红的针。
黑袍人忽然动了。
不是进攻，而是侧身一步，让开道路。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演示，又像是在邀请。可他让开的不是整条路，而是中间一条窄道，两边依旧被浓雾封死。他站在原地，手垂下，声音再次响起：“走过去，你们会知道更多。”
叶凌霄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让路的人，往往比拦路的人更危险。尤其是这种话——“会知道更多”。知道什么？谁在等？前方是陷阱还是真相？
他盯着那条窄道。雾在两边翻涌，像是活的。他脚下的泥土依旧松软，但刚才那块碎石消失的地方，现在连个坑都没有。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还在，但边缘模糊，像是被什么吸了光。
沈清璃轻轻碰了下他的后背，用指尖点了两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左路有异。
叶凌霄缓缓点头，右手依旧按在剑柄上，左脚却慢慢往左移。他没看那条窄道，而是盯着黑袍人让开后露出的地面。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几乎看不见，但裂口边缘的泥土颜色更深，像是被什么液体浸过。
他忽然想起什么。
刚才那根悬枝上的裂果，流出的不是汁液，是暗光。而那暗光，和玉佩、果实的节奏完全一致。
他猛地抬头，看向黑袍人。
对方依旧站着，没动，但那双眼睛里的微光，忽然跳了一下——和玉佩的频率，一模一样。
叶凌霄的剑指猛然一震。
他终于明白。
这不是拦截。
是共鸣。
对方不是靠眼睛看到他们，而是靠那种频率——龙脉的频率，果实的频率，玉佩的频率。他们每走一步，每动一丝灵力，都在向对方传递信号。
他低声对沈清璃说：“别运灵力。”
沈清璃立刻收住九转天医诀，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玉佩的热度缓缓退去，皮囊里的果实也不再震动。
黑袍人站在原地，没再说话，也没再动。可他的手，又缓缓抬了起来。这次，掌心向下，像是在按什么东西。
叶凌霄的剑柄突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