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卷着血气在岩壁间回荡，残剑尖端滴落的血珠砸在石面，裂成细小的红点。 叶凌霄掌心紧贴剑柄，指缝间渗出的血让剑鞘变得湿滑，但他没有松手。他能感觉到那头妖兽的喘息越来越重，胸腔鼓动如擂，左眼赤光虽未熄，却已不再凌厉，反而透出一丝迟滞。
沈清璃靠在岩壁边缘，指尖灵丝贴地延伸，三道封印的脉络仍在她意识中清晰可辨。 她缓缓吸气，喉咙深处泛起铁锈味，但她压下翻涌的气血，将最后一点灵力从心脉抽出，沿着经脉推向指尖。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却稳稳合拢，掌心之间一点炽白光晕开始凝聚。
叶凌霄动了。
他左脚前踏半步，膝盖微屈，残剑斜提，剑身裂痕中青光骤然暴涨。 他没有再蓄势，而是将全身精血之力猛然灌入剑中。剑鸣嘶哑，像是从骨缝里挤出的最后一声呐喊。
妖兽察觉到了。
它猛然抬头，左眼赤光爆闪，口中黑焰翻腾，尚未喷出，尾根封印已剧烈震颤。 三条尾巴同时抽搐，黑气在断裂的尾根处翻涌，试图冲破束缚。
就在这刹那，沈清璃双手一震，三道封印同时引爆。
灵力震荡如涟漪扫过地面，妖兽全身肌肉骤然僵直，神经回路被瞬间封锁。 它张口欲吼，却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嘶鸣，四肢猛然一颤，前肢重重砸地，头颅低垂，脊背弓起。
叶凌霄没有等它恢复。
他暴喝一声，残剑脱手而出，剑身旋转飞出，剑气在空中凝成龙形，撕裂空气，直贯妖兽头颅与脊椎连接处。 青光一闪，剑锋钉入岩地，将妖兽整个躯体死死压住。
同一瞬，沈清璃掌心灵力球离手。
那团炽白光芒划出一道短促弧线，精准落入妖兽张开的巨口。 光球在它体内轰然炸裂，黑气如烟溃散，脊椎处亮起数道裂纹，仿佛内部已被彻底焚毁。
妖兽全身剧烈抽搐，脖颈扭曲，四肢疯狂蹬地，却无法挣脱封印与剑气的双重压制。 黑血从口鼻喷涌，顺着岩缝流淌，地面迅速被染成暗红。它的左眼赤光急速黯淡，瞳孔收缩，最后只剩下一抹残光，死死盯着前方。
叶凌霄踉跄上前，左手撑住岩壁，右手拾起断裂的剑鞘，轻轻敲了敲妖兽头颅下方的光点。 那光芒微弱闪烁，随即开始崩解，化作细碎的黑灰，随风飘散。
沈清璃盘膝坐下，指尖灵丝再次扫过地面，排查每一寸岩层。 她闭眼凝神，感知中再无半点灵力波动。她缓缓睁开眼，抬头看向叶凌霄，轻轻点头。
他靠在岩壁上，右肩的伤口因刚才的动作再度撕裂，血顺着臂膀流下，滴在脚边。 他没有去擦，只是低头看着那柄插在地上的残剑。剑身已裂，青光熄灭，只剩下一截焦黑的刃尖还插在岩缝中。
通道内风声渐歇，热浪退去，空气变得干燥而沉闷。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呼吸粗重，却都清楚——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叶凌霄试着动了动右臂，剧痛让他眉头一皱，但他还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外，拇指与食指轻轻圈成环状。 那是他们年少时定下的手势，代表“缺口已现”。
沈清璃看着他，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笑。 她抬起手，指尖灵丝轻轻一震，像是回应，又像是确认。
叶凌霄靠着岩壁，慢慢滑坐下去。 他仰头，头顶岩层裂开一道缝隙，隐约透下一点微光。他没有去看，只是闭上眼，任由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沈清璃盘膝调息，双手合印于膝上，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九转天医诀逆运伤身，强行催动封脉诀更是损耗精血。此刻她五脏如焚，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但她不能倒。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地面残留的黑血。 血迹边缘已经开始干涸，颜色由暗红转为深褐。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血迹，指尖传来微弱的余温。
不是活的。
她收回手，缓缓抬头，看向叶凌霄。
他仍闭着眼，胸口起伏微弱，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左手还保持着那个手势，却没有放下。
沈清璃轻轻挪动身体，靠近他一些。 她抬手，指尖灵丝轻触他右肩伤口边缘。血已经凝固，但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她没有立刻施术，只是将灵丝缓缓收回，指尖微微发颤。
她知道，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
她抬头看向通道深处。
那里依旧昏暗，岩壁裂痕纵横，地面碎石遍布。 风从深处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不再夹杂腥臭。
她缓缓吸气，将最后一丝灵力压入心脉，护住根基。 她不能昏迷，至少现在不能。
叶凌霄忽然睁眼。
他的目光没有看她，而是落在前方地面。 那里，妖兽崩解后残留的光点已彻底消散，只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它……死了？”
沈清璃点头：“灵核已毁，不会再起。”
叶凌霄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千斤重担。 他抬起左手，终于放下了那个手势。
两人沉默片刻。
沈清璃忽然开口：“还能走吗？”
叶凌霄没回答，而是试着撑地起身。 他左手按在岩面，右腿发力，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前方通道。
“能。”他说。
沈清璃没有立刻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灵丝已经断裂，只剩下一缕残光在指端闪烁。她轻轻握拳，又松开。
然后，她也撑地起身。
她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但她咬牙撑住岩壁，慢慢直起身子。 她没有看叶凌霄，只是朝着通道深处迈出一步。
叶凌霄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也迈步跟上。
他们的脚步都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叶凌霄的右臂垂在身侧，血又开始渗出。沈清璃的呼吸越来越浅，但她没有停下。
通道依旧狭窄，岩壁高耸，头顶裂痕透下的光微弱而遥远。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身影被拉长，投在碎石地面上。
沈清璃忽然停下。
叶凌霄也停下，抬头看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尖灵丝最后一次轻颤，随即彻底熄灭。
她低声说：“灵力……耗尽了。”
叶凌霄看着她背影，片刻后，缓缓走到她身侧。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左手扶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两人的脚步在岩壁间回响，越来越轻。
通道深处，风声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