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内部的清洗风暴在嬴政的雷霆手段下迅速展开。数名负责军械转运的低阶官吏和守卫被下狱严审,一时间人心惶惶。然而,真正的“内鬼”极其狡猾,线索在严刑拷打中反而中断了,只留下几具无法开口的尸体和更深的疑云。那枚奇特的腰牌,经多方辨认,疑似与燕地方士团体“羡门子高”的某个隐秘分支有关,指向性依然模糊。李薇和嬴政只能暂时压下怒火,加强内部管控,将新式武器的存放和运输提升到最高保密等级。
前线的战局,依旧在王翦的掌控下,进行着缓慢而坚定的挤压。楚将项燕,不愧为名将,深谙避其锋芒的道理。他利用楚国广袤的纵深和复杂的水网地形,继续执行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策略。秦军虽步步为营,连克数座城池,但始终未能捕捉到楚军主力进行决战。时间在拉锯中流逝,粮秣的消耗如同流水,后方的压力与日俱增。
王翦的大军主力,最终推进到了楚国在淮北的最后一道重要屏障——**陈城**(今河南淮阳)。此地曾是楚国别都,城防坚固,粮草充足,守将亦是项燕心腹。项燕显然将陈城作为迟滞秦军、消耗其锐气的关键支点。秦军将陈城围得水泄不通,但项燕主力依旧隐藏在陈城以南的广阔地域,如同潜伏的猛虎,伺机而动。
战报传至洛阳行辕。嬴政看着沙盘上陈城的位置,眉头紧锁:“又是围城!王翦老成持重,然此等消耗,何时是头?项燕这老匹夫,莫非真要拖垮我六十万大军不成?” 他看向李薇,“阿母,粮秣……还能支撑多久?”
李薇早已与张苍、治粟内史反复核算过:“启禀王上,若维持目前强度,不计新征调,敖仓及沿途转运存粮,尚可支应四个月。然,若战事迁延至明年春夏,或再遇大规模瘟疫、天灾,则……危矣。” 四个月,听起来不短,但在灭国级别的战争消耗面前,转瞬即逝。
“四个月……”嬴政的手指重重敲在陈城的位置上,“王翦!寡人再予你两月!两月之内,务必逼出项燕主力,决战歼之!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冰冷的语气已表明一切。
压力,如山般压向王翦,也压向统筹后勤的李薇。
就在这胶着时刻,天工院终于传来了关于剧毒矿物的突破性进展,以及……相里勤心态的微妙转变。
禽滑厘和屈将子的密奏中带着一丝振奋:“禀太后、王上:经钜子(相里勤)亲自主持,已初步查明那剧毒绿矿,乃是一种**含砷极高之毒砂矿**(砷黄铁矿),遇火焚烧确可产生剧毒砒霜(三氧化二砷)烟雾,遇水则生成腐蚀性极强的亚砷酸。其毒猛烈,无药可解!”
“然,钜子亦发现,此物虽毒,却有一特性:**其燃烧释放之浓烟,遇新鲜石灰水泼洒,可生成沉淀,大幅削弱其毒性扩散**!此乃防御克制之道!同时,臣等受此启发,正尝试以石灰、黏土、金楠脂混合,研制内衬特殊夹层的‘**防毒面罩**’及‘**防火防毒披风**’,用于军士防护。”
奏报最后提到:“钜子亲历此毒物之怖,更觉太后严禁研发、只求克制防御之策乃大善!其言:邪术终有克制,正道方得长久。近日钜子亲自督导防毒器具研制,极为投入。” 相里勤态度的转变,无疑是个重大利好!墨家内部的伦理危机暂时缓解。
李薇稍稍松了口气。她立刻将毒物特性及石灰水克制之法写成简明要则,火速发往前线各军。这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给了前线将士一道保命的屏障。
然而,如何打破陈城僵局,逼出项燕主力?李薇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天工院和新发现的人才。
“张苍!”李薇召见。
“臣在!”
“你精于算学统筹。陈城围城,每日消耗巨大。能否精算,若我军在围城同时,分出一支偏师,不攻坚城,只袭扰其周边粮道、援兵可能路径,甚至……做出绕城南下、直扑项燕可能藏身地域的姿态,虚虚实实,迫使项燕做出反应?此策,需精确计算我军兵力分配、粮道保障、以及楚军可能的应对,务求以最小代价,撬动全局!”
李薇提出了一个大胆的“佯动”策略,核心在于精确的计算和后勤支撑!这需要极高的大局观和数据处理能力。
张苍闻言,眼中精光大盛,立刻伏案演算,手指在算筹和简图上飞快移动。片刻后,他抬头,语气带着兴奋:“太后此策可行!臣已粗略演算:若分兵五万,由一沉稳善谋之将(如蒙恬)统领,以骑兵为主,辅以部分精锐步卒。此军不携重械,轻装简从,粮秣就地取用(或由小股部队接力补给)。其任务非攻城拔寨,而是大范围机动,示形于敌,或断其粮道,或击其援兵,或佯攻其必救之地(如项燕家族封地附近)!同时,散布流言,言此军乃先锋,直取项燕!”
“王翦老将军主力则稳守陈城之围,加固营垒,示敌以久困之态,实则外松内紧!项燕若不动,则我偏师持续施压,乱其后方;项燕若分兵救援,则王老将军可伺机攻其薄弱;项燕若主力尽出寻我偏师决战……则正中王老将军下怀!此乃……‘**正合奇胜**’之策!关键在于偏师之将需极有分寸,绝不恋战,一击即走,保持机动!”
张苍的推演,将李薇的构想完善成了一个极具操作性的战术方案!其核心,在于利用秦军后勤保障能力的相对优势(能支撑一支高机动偏师)和蒙恬的稳重,去调动和疲惫楚军,逼项燕犯错!
“善!”李薇拍案叫绝,“张卿大才!此策甚妙!”她立刻将此方案详细写下,附上张苍的计算推演,以她和嬴政的联名密信,火速发往王翦军中!同时,建议由蒙恬担任这支“奇兵”主将。
就在密信发出,李薇期盼着前线的回应时,一个关于韩信的意外消息,却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蒙恬禀报:在郎卫营一次模拟对抗演练中,韩信率领的“弱旅”,利用复杂地形和巧妙的疑兵之计,竟成功“击溃”了数倍于己的“敌军”,其布置之精妙,时机把握之精准,让担任裁判的蒙恬都叹为观止。
“此子……或许不用等到从小卒做起了?”一个念头在李薇心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