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告知本宫,想必是时机已到,裴老家主有话不妨直说。”
裴宿看了眼一脸黯然的太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看来许多事情长公主未告知自己的这个亲弟弟。
裴老家主眸光微闪,“长公主,此信多年来一直由我裴家保管,之前多番试探也是想要弄明白长公主的心意,还望长公主恕罪。”
一旁地裴宿拱手道:“裴家虽地处汝阳,但也心系朝堂,愿助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云锦若的目光在裴宿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他的诚意。
片刻后,她收起信笺,郑重道:“今日之恩,本宫记下了,日后定有重谢。”
然而,她低垂的眼中,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中,却流露出一丝冷冽的光芒。
“如今,我也算是完成了故人所托,还望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万事顺遂。”
裴老家主与裴宿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云锦若点点头,带着云锦瑜离开书房。
“公主。”裴时渊迎上前来。
他似是思虑良久,才开口问道:“公主是否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云锦若有些意外地转过身看向他。
“那大公子觉得,你能识出本宫的身份,是不是本宫有意为之?”
她的语调轻柔,却听的裴时渊身心一震。
这是昨晚祖父说过的话,他回去之后想了许久,想了无数个可能。
是在他袒露身份时定下的主意。
还是书院比试时将计就计。
又或者早在永饶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如今听得此言,他突然想通了所有事情。
所以根本不是他与三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无论是长公主一开始的诗书,那似有似无的字体相象,还是太子与公孙画圣一般的画风,又或是那最后一盘棋局,皆是算计。
想明白了,心中唯余苦涩。
“公主好算计。”裴时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
云锦若笑了,眸中泛着得逞的光芒。
“本宫早就暗示了的。”
一旁的裴羡紧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与疑惑,“公主何意?”
“那盘棋啊,我以为二位看明白了。”
她笑得有些恶劣,“二位不妨猜猜,我究竟是那盘棋上的黑子,还是白子呢?”
裴时渊和裴羡静默了下来。
想起那日的比试。
她手执白子,虽说被动出手,却是蓄谋已久,只待黑子出手,她徐而图之,分而聚之,一一破之。
不,她不只做自己手中的那枚白子,有时还会心甘情愿地扮演黑子,成为白子的推手。
“二位裴公子如今也有些急躁呢。”
云锦若摇了摇头,轻笑道:
“或许下一次见面,本宫能给二位一个更直观地答案,告辞。”
只不过到那时,或许那盘棋有了新的解法也不一定呢。
裴羡握紧拳头,紧咬着牙,“大哥,我先回去了。”
说完,甩袖离去。
裴时渊定定的看着远处的地面。
原来这盘棋局不是被动开始的。
或许更早一点,从永饶城相遇,这场布局就开始了。
然而此时的裴家两兄弟心已乱,并未将云锦若最后说的那句话放在心上。
直到日后经久,方知事之精微,终至顿悟,却已恍若隔世。
姐弟俩离开裴家后,一路无话。
黛青与黛汐赶着马车,偶尔担忧地听着马车内的动静。
云锦若睁开眼睛,就正好对上云锦瑜来不及移开地眼眸。
她伸手将袖中的信笺递过去。
云锦瑜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没敢去接,“皇姐?”
“看吧。”云锦若轻声道。
云锦瑜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展开信纸仔细端详。
待看完后,他双眼圆睁,满脸震惊,竟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皇兄竟是被害的……
云锦若面色凝重,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很多事我不得不瞒着你,并非是不愿意信任你。”
云锦瑜眼眶湿润,“可是皇姐,我想与你一同面对。”
云锦若嘴角微扬,“我知道,但是锦瑜,不是所有的用心都必须被成全,你是我的亲弟弟,于我而言,一方面是要护你周全,另一方面有些事只能由我自己去做。”
见他垂头丧气,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你不用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我也从未想过堂堂太子需要被庇护于羽翼之下,只是诸多事情即便说清楚了,也无人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与璟泽,还有韵姐姐几人也是如此。他们这些人历经了漫长的时日,一日日的查探、触碰,再一日日的接受。
眼看着距离真相越来越近,就更要沉住气,此时不需要再有一人闯入,分担这份责任。
更不需要多一人来承受这份痛苦。
“可是皇姐,或许我迟早都会知晓,不是吗?”
“那也只会在所有事情真相大白之时。”云锦若微微一笑,美丽的面容上透着坚定。
在她未掌握确凿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公之于众。
云锦瑜眨着眼睛,其实他知道皇姐说的是对的。依照自己的性子,若是他真的知道了,怕是会忍不住心事。
说到底,他还是不甘心。
云锦瑜将手中书信递回,沉凝道:“皇姐,我知晓了,有些事乃皇姐心中至深之疤,我亦不愿触及,只是皇姐……”
他稍作定神,缓声开口:“臣弟会在旁守望,若皇姐他日有需,只管告知臣弟。”
云锦若无奈颔首,“好。”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先前的隔阂似是淡去。
——晟都
天幽阁的雅间内,一股淡淡的寂寥弥漫着。
徐临之坐在紫檀木桌前,手中的银筷轻巧地夹起一片细嫩的肉丝。
“长公主不在,这天幽阁的饭菜都失了滋味。”
徐临之将夹起的肉丝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目光却瞥向对面的男子,故意扬声说着。
他就是故意说给对面的人听。
坐在对面的男子,一袭月白流光锦袍,衬得他那清贵的面容更加冰清玉润,眉宇间凝聚着深邃的静默。
眼前的筷箸还未动过,手中的茶杯轻轻转动着,动作缓慢而优雅,却不急于品尝,只是偶尔轻抿一口。
可是那目光似乎像是穿透了眼前的茶水,凝视着远方,却又仿佛什么也没在看。
“食不重肉,饭时缄口。”
沾着茶水的唇瓣轻启,沈璟泽语不带波澜地说道。
徐临之一顿,将夹起的肉丝再度塞入口中,又端起手边的银耳雪梨汤。汤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带着一丝淡淡的甘甜。
他的目光在沈璟泽的脸上转了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破绽。
沈璟泽眉头轻轻蹙起,“食不兼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