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大拇指指甲缝里渗出的那滴红蜡状液体,在昏黄的巷灯下折射出妖异的水晶光泽,如同凝固的血泪,又像深渊睁开的独眼。何西门刚刚转身迈向小屋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体内的玄铁令牌毫无征兆地疯狂悸动起来,冰冷的意志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绝望嘶吼——危险!近在咫尺的危险!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死死钉在老李头那只刚刚被他精心修剪过、此刻却渗出不祥液体的手上!
“大……大爷?”何西门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紧绷,“您……手怎么了?”
老李头还沉浸在刚才独孤柔带来的震撼和何西门那番话的余韵里,被何西门突然的厉喝吓了一跳。他茫然地抬起手,浑浊的老眼凑近,看到自己拇指指甲缝里那点诡异的殷红,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困惑,随即变成一种孩童般的惊奇:“咦?这……这是啥玩意儿?红……红颜料?刚才蹭哪儿了?”他用另一只粗糙的手指想去抹掉。
“别碰它!”何西门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一个箭步冲回老李头身边,动作迅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轻柔,一把抓住了老李头想去触碰那红液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僵硬,完全不似活人的体温!
老李头被他吓了一跳,手腕被攥得生疼,看着何西门骤然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惊骇的脸色,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小……小伙子……你……你弄疼我了……这……这到底咋了?”
何西门没有回答。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老李头那只渗出红液的手,凑到巷口唯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下仔细观察。那滴液体极其粘稠,散发着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气息,与金水湾、镇医院里弥漫的味道如出一辙!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透过指甲缝隙,他隐约看到老李头的指甲床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在缓缓蠕动!与他身上曾经出现过的、被令牌压制的纹路极其相似,但颜色更深,气息更邪异!
寄生!而且是更深层次、更隐蔽的寄生!并非直接催化成怪物,而是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侵蚀着生命本源!这邪能的传播方式……比他想象的更诡异、更防不胜防!
“大爷,”何西门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您听着,现在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碰。您这手……沾了点脏东西,得赶紧处理。您跟我来,我那儿有药。”他必须立刻把老李头带离人群,带到相对封闭的小屋里去!天知道这诡异的寄生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一旦在人群里爆发……
“脏东西?药?”老李头更迷糊了,但看着何西门凝重得吓人的脸色,以及手腕上那不容挣脱的力道,本能地点点头,“哦……哦……好……”
何西门拉着老李头就要往巷子深处的小屋走,动作带着急迫。
“何西门!你给我站住!”独孤柔冰冷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并未离开,刚才何西门那番话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刺伤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此刻又看到他拉着那个脏老头的手,神态亲密(在她看来),更是怒火中烧!她踩着高跟鞋,几步拦在何西门面前,绝美的脸上布满寒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跟这种……这种人混在一起,你到底想干什么?!自甘堕落吗?!还是故意做给我看?!”
何西门此刻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跟她纠缠!他看着独孤柔那张因为愤怒和优越感而显得刻薄的脸,再看看身边茫然无措、体内却潜藏着致命威胁的老李头,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的怒意涌上心头!
“滚开!”何西门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眼神锐利得骇人,“没看见我在救人吗?!”
“救人?就凭你?在这种鬼地方?!”独孤柔被他的眼神刺得一窒,随即更加愤怒,“何西门!你别不识好歹!我能把你从‘龙组’捞出来,就能……”
“捞出来?”何西门嗤笑一声,打断她,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怜悯,“独孤柔,你真以为……我是靠你的钱和关系才‘自由’的吗?‘龙组’放我出来,不是因为你砸了多少钱,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体内的东西,是唯一能暂时压制这场灾难的钥匙!也是唯一能吸引那些怪物的诱饵!他们把我放出来,是让我当鱼饵!是让我当靶子!你明白吗?!”
他猛地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那些引以为傲的财富,在那些非人的存在面前,屁都不是!你把我‘保护’在你的金丝笼里,只会让你的庄园变成下一个金水湾!让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变成老李头这样!”他指了指老李头指甲缝里的诡异红液。
独孤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终于看清了老李头指甲缝里那滴妖异的殷红!她绝美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掌控庞大财富帝国的女人,她并非没有见识,金水湾和镇医院的报告她看过!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老李头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毫不掩饰的嫌恶!仿佛在看一个移动的瘟疫源!
“你……你竟然让他……”独孤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对!我让他碰了!”何西门毫不退缩,眼神冰冷,“因为他只是个无辜的、靠力气吃饭的老人!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冰冷的数字和自以为是的掌控欲!现在,要么你让开,让我带他去处理这‘脏东西’!要么……”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的残酷,“……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欣赏‘水晶艺术品’是怎么诞生的!”
独孤柔被他话语里的冰冷和描绘的画面彻底镇住了!她看着何西门那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眼神,再看看老李头指甲缝里那点越来越亮、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红液……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一切!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不敢阻拦,几乎是踉跄着后退,让开了道路。她带来的保镖也如临大敌,紧张地护在她身前。
何西门不再看她一眼,拉着依旧茫然、但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身体微微发抖的老李头,快步走向巷子深处那间破败的小屋。他必须争分夺秒!那滴红液的气息正在增强!老李头体内的邪能波动越来越明显!
就在他即将推开小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
巷口那几个下棋的老头,似乎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他们不敢靠近独孤柔那辆扎眼的跑车和气势汹汹的保镖,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何西门的耳朵。
“哎,老张头,你说刚才那开跑车的女的是谁啊?凶得跟母老虎似的!比菜市场东头那个卖鱼的‘东施’还吓人!”
“可不咋的!‘东施’虽然嗓门大,爱骂人,可人家讲理啊!谁家短秤了,谁家孩子偷拿鱼了,骂得凶,可该退钱退钱,该送鱼送鱼,心肠好着呢!哪像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咱们跟看臭虫似的!”
“就是就是!‘东施’那叫刀子嘴豆腐心!上回老刘头摔沟里,还是她给背去卫生院的呢!就是力气大了点,背人的时候差点把老刘头肋骨勒断……”
“哈哈哈!那也比这开跑车的强!这女的,一看就不是善茬!老李头也是倒霉,修个指甲惹上这麻烦……”
“对了,老李头被那小伙子拉屋里去了?不会出啥事吧?那小伙子看着面善,可别……”
“嘘……小声点!别让那母老虎听见……”
几个老头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何西门耳中。他推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东施?卖鱼的?比独孤柔还凶?刀子嘴豆腐心?差点勒断人肋骨?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极其鲜活、泼辣、甚至有些莽撞的市井女子形象。若是平时,何西门只会一笑置之,甚至可能饶有兴致地去见识一下这位“比独孤柔还凶”的奇女子。但此刻,他心头压着老李头这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体内令牌还在疯狂报警,实在没心思去关注什么“东施”。
然而,就在他准备无视这些闲谈,推门进屋的瞬间——
“比轩辕晴还凶?”
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好奇和玩味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底轻轻响起。
轩辕晴是谁?那是警队霸王花!是能用眼神冻死罪犯、一个过肩摔能把壮汉扔出三米远的狠角色!这巷子里的老头们,居然说一个卖鱼的女人比她……还凶?
这得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悍妇?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在他被危机和疲惫塞满的心头,极其突兀地闪了一下,甚至短暂地压过了令牌的悸动。
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甩出脑海。眼下最重要的是老李头!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拉着老李头走进昏暗、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廉价消毒水味道的小屋。
“大爷,坐这儿。”何西门让老李头坐在屋里唯一一张破旧的藤椅上。他迅速从角落里一个简陋的木箱里翻出一个同样破旧、却擦拭得很干净的针囊,还有一小瓶自配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褐色药酒。
他点燃桌上唯一的蜡烛,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小屋。老李头局促不安地坐在藤椅上,看着何西门拿出银针和药酒,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小……小伙子……真……真要扎针啊?我……我怕疼……”
“别怕,大爷,很快就好,不疼。”何西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将几根银针在蜡烛火焰上燎过消毒。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被玄铁令牌冰冷意志裹挟的内息,目光锁定老李头那只渗出红液、指甲深处暗红纹路缓缓蠕动的大拇指!
“一气化三清!锁脉!封邪!”何西门心中默念,指尖捻起银针,内息灌注,针尖泛起微不可查的毫光!出手如电!三根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老李头手臂内侧的“内关”、“神门”、“郄门”三穴!动作快、稳、准!带着一股至阳封镇之力!
“呃!”老李头只觉得手臂一麻,一股暖流涌入,随即那点因恐惧而生的疼痛感消失了。更神奇的是,指甲缝里那滴妖异的红液,似乎停止了蠕动,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有效!何西门心中一振!虽然无法根除寄生,但至少暂时压制住了邪能的躁动!
他不敢怠慢,立刻拿起那瓶辛辣的药酒,倒出一些在棉球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老李头大拇指的指甲缝及周围皮肤。药酒接触皮肤,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药味和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滴红液在药酒的刺激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收缩了一下,最终缓缓凝固、干涸,变成了一小片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痂般的硬壳。
做完这一切,何西门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他体内的力量几乎被再次抽空,令牌的悸动也因为消耗而暂时平复了一些。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层暗红色的硬壳,又感受着不再麻木僵硬的手臂,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小伙子……真……真神了!不疼了!手也不麻了!你……你是真神医啊!”
何西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刚想叮嘱他几句注意事项——
“砰!砰!砰!”
一阵极其粗暴、如同砸门般的拍打声,猛地在小屋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上响起!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整个小屋都在颤抖!
紧接着,一个极其洪亮、带着泼辣怒意、穿透力极强的女人嗓门,如同炸雷般在门外响起,瞬间盖过了巷子里所有的声音,连远处隐隐的警笛声都被压了下去!
“李瘸子!你个老不死的!给老娘滚出来!欠老娘的鱼钱拖了半个月了!当老娘是开善堂的啊?!躲屋里装死是不是?!再不开门老娘把你门板拆了当柴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