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忽然有些失笑,此情此景颇有些滑稽。
那流云虽是男子,但举手投足间颇有些贤惠温婉的味道,被边望带在身边,也是一副贴心的模样。
身为“贵客”的萧离便点头致谢:“多谢了。”
“慧觉大师可还好?”
边望觉得萧离的话题转换的有些生硬,但还是说道:“大师在永宁营中,对了,前些日子我带人在孜洲边缘的天曲关,碰到了一队西戎人,你猜领兵的是谁?”
“阿依古丽?”萧离想了想,他与边望打过交道且在孜洲的唯有阿依古丽。
边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领着一队人遇到了关照,关照见她是个女人,将人放跑了。”
萧离没有接话,倒是流云笑着说道:“关大哥做不出来杀女人的事情。”
边望冷哼一声:“这个女人可杀了我们不少兄弟。”
“令主!”门外传来了梅六的声音,站在门口显然是有事要说。
边望见状便从萧离的床边坐起,带着流云一道转身离去。
“薛怀义已经抵达了肃州,西戎大军也已经翻过了铁木山,逼近了留县。”
萧离点了点头:“留县挡不住西戎军,让我们的人早点撤出去。”说完又轻轻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一阵钝痛闷闷的传来。“让兄弟们好好的休整一夜,明日我们便出发去肃州。”
“令主,你的伤?”梅六皱眉道。
“小伤,养个几日便好了!”萧离不在意的说道。
“但那秘径通往留县的已经被封了,我们绕路的话,得走孜洲边境绕过去,跟有可能会遇到西戎兵。”
萧离微微的摇头:“若是再丢了肃州,西戎便可长驱直入,大宁半壁江山便将陷入战火之中。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送往平洲的密信可送出去了?”
梅六点了点头,又与萧离低声交谈了一些,便急急离去。
边望神情有些阴郁的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将萧离笼罩着。
“急着走?”
萧离点了点头:“肃州不能再丢了!”
边望忽然笑了起来:“就你们这点人,去了也不过是塞牙缝的。”
萧离唇角微扬,眼底浮现一抹淡泊的笑意:\"国家有难,纵是蝼蚁微末,亦当倾尽全力。\"
边望俯身,额头凑近,低声说道:“阿离,你在铁木山的秘径中劫了我的粮,我便一直在此处等你!”
他的语气变得冷冽:“你难道宁愿回去孤身犯险,也不愿向我开口吗?”
萧离抬眼,望着边望深邃的眉眼,“你既然拒绝了陛下的封赏,便注定了你我二人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你可以率领边家军后人,再创边家军的辉煌,但我是大宁的臣子,自然做好了准备,以死相抗。”
“所以你宁愿回去帮薛怀义?”边望的嘴角还是挂着笑意,但眼中却无丝毫的喜色。
“我不是回去帮薛怀义,而是帮我大宁万千的子民!”
“我离京的那一晚,你的陛下。”边望将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他曾说过,可以彻查边家旧事,为边家军平反。”
边望笑了笑:“但我没同意,边家军谋逆一案,牵连了上万人,岂是空口一句就能一笔带过的。”
萧离冷冷的看着他:“所以战事一起,你便以边家后人的身份,号令边家军旧人,一呼百应,成为了这边境上的第三股势力?”
边望笑了起来:“博州、永宁,都是我带兵收回来的,我的刀枪可曾对准过大宁军队?这便是我对你的陛下,你的兄长的承诺。”
“薛怀义手握几十万大军,却任人唯亲,中饱私囊,与朝臣私下结交,这些可都不是秘密,面对西戎大军压境,更是错失先机,导致西北三洲和永宁,全数沦陷,事到如今,却还是担着西北总兵的名头。”
萧离并不想与与之争论对错,只平静的说道:“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更何况朝中如今无人可用。”
“杀了薛怀义吗,下罪己诏,我便可以立即出兵,从身后截断西戎大军的退路。”
萧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光杀薛怀义够吗?让边家军遭此劫难的是先皇!出谋划策的是箫家,是我外祖。你在朝在野,谋划了这么多年,此时更是威望如日中天,难不成还会甘心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边望的神色冷了下来,望着萧离的眼睛一言不发。
“鬼月阴子,祸起西北!边望,若我没有料错,你的生辰与我乃是同一天,你才是净远大师口中那个会导致大宁朝覆灭的鬼月阴子,对不对?”萧离捂着胸口,语气严厉了起来。
边望并未否认,眼中却浮现了一丝金光,“是你父皇,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仅仅凭这一句话,便灭了我边家满门,那时候,我还在我娘的肚子里,或许都还没长成人型!”
边望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他,猜忌功臣、卸磨杀驴,才导致了这一切,若我祖我父未死,西戎人何尝敢来犯边?大宁又何至于造此横祸,而你?居然也来怪我?”边望的眼神带着一丝凄惶:“你和我一样,当年都只不过是娘胎里的一团肉而已!”
萧离见他这样,不由得软下了神色,说到底,此事的确是皇家没有道理,“但你也不该逼他!这一切乃是先皇所为,他即位至今何尝不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涉事的官员如今已经全部被你诛杀,他曾对我说过,迟早会给边家一个交代,但你不该在现在如此逼他!”
“这么多年,你一直暗中联络边家旧部,蓄势待发,等的就是这一天吧!游千鹤在你身边的诡计,我不信以你的聪明一直没有发现,但你却一直默许纵容,甚至在京城中,他多次逃脱,其中应当也有你的手笔,你巴不得西北再起战事,你便有了与他对抗的筹码。”
边望眼中金光越来越盛,萧离眼中也满是怒意。
“你要彻底的扳倒薛家,还要陛下亲口承认自己父亲的错误!唯有西北战事再起,对不对?”
萧离一惯缄默,却在此时怒从心起,“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丢掉性命的军士,边关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何其无辜?”
边望忽然伸手,捏住了萧离的脖子,萧离仰着头,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我的身上流着顾家和萧家的血,你杀了我,放过他!”
边望却笑了起来,“好一个顾氏和萧氏的血脉!”笑声愈发剧烈,边望忽然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紧紧的搂住萧离,萧离只觉得边望胸腔一阵震动,引得他伤处一阵闷痛。
“这边关将领尸位素餐、结党营私、胆小怕事,可都是他亲自认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嗯?”
“倒是你,身为顾家和萧家后人,明明是皇子之尊,却成了我榻上之人,也算是父债子偿了,也不知你那英明神武的父亲,在天之灵看着你的样子,会作何感想。阿回,王爷?不如你将我再好好的伺候一番,或许我会多让些利息于你兄长。”说完竟轻轻的将唇凑近了萧离的脖颈,轻轻的吸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萧离忽然想起密室里看到的那一幕,胸口闷痛难忍,喉间更是一片腥甜。
他猛地一掌推开了边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别碰我!”
过往种种欺骗闪现,萧离眼中恨极:“少将军乃是天选命定之人,实在不必苦心折辱我这个出生就该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