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关的夜,被一层幽蓝的电流裹着。
不是灯火的光,是从暗海深处浮起的水母群。它们的伞状体泛着荧蓝的磷光,触须如带电的银蛇,在夜空中蜿蜒游动,每一次摆尾都迸发刺目的电弧,击中城楼的箭垛时,砖石瞬间焦黑,冒出青烟。
李长生刚给地脉之心加固完结界,就听见城墙上的士兵惨叫。抬头望去,三只锅盖大的水母正悬在半空,触须垂落如帘幕,电弧在触须间跳跃,像织了张电网。士兵的长枪刚碰到电网,就被电流击飞,虎口炸开血花。
大黄缩在桌底,尾巴扫翻了醋坛子。这狗白天还在码头追螃蟹,此刻却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咽——那些水母的触须上,隐约可见人脸轮廓,五官扭曲,在幽蓝的光里时隐时现。
“是‘怨魂水母’!”玄诚子撞开房门,罗盘的指针疯狂打转,“暗海的怨气凝结成的邪物,触须里裹着溺死者的魂魄,放电是为了吸食活人的精魄!”
话音未落,一只水母突然俯冲,触须扫过院中的石磨。石磨瞬间被电流覆盖,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裂纹里渗出黑血,那是被邪物侵蚀的地脉之气。
赵将军挥刀劈向水母,刀身却被电流吸住,电弧顺着刀身爬满他全身。赵将军浑身肌肉抽搐,面皮发紫,却死死咬着牙不松手——他腰间的玉佩泛着微光,是玄诚子送的避邪玉,勉强护住心脉。
李长生盯着墙角的渔网。那是老渔民周伯修补了三昼夜的渔网,网线浸过淡水,还缠着晒干的海草,散发着淡淡的咸涩。他突然想起周伯的话:“这网浸过龙王潭的水,专克海里的邪祟。”
“慌啥。”他冲过去抓起渔网,网线还带着淡水的潮气,“再凶的水鬼,也怕这龙王潭的净水。”
怨魂水母似乎察觉了危险,伞状体剧烈收缩,触须的电弧骤然增强。城墙上的士兵被电流扫中,惨叫着倒地,瞳孔里映着幽蓝的电弧,像被钉在了原地。
李长生没停步。他将渔网浸进盛满淡水的木桶,木桶里泡着晒干的菖蒲根——这是玄诚子用来驱邪的药,此刻被淡水一激,散发辛辣的气味。渔网浸透后,他猛地甩向悬在半空的水母。
“滋啦——”
渔网裹着淡水和菖蒲气,撞在水母的伞状体上。幽蓝的电弧瞬间被压制,水母发出尖锐的啸声,触须上的人脸轮廓扭曲变形,像被烫到的鬼魂。伞状体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纹里渗出墨绿色的汁液,滴在地上冒起白烟。
“有用!”赵将军趁机挣脱电流,踉跄着后退几步,“这渔网……能破它的邪术!”
玄诚子恍然大悟:“龙王潭的水属阳,菖蒲根的气克阴,渔网浸过这两样,正好克制怨魂水母的阴邪之气!”
更多的水母从暗海涌来,密密麻麻布满天际,像片流动的星海。它们的触须交织成电网,将断云关笼罩其中,城墙上的火把相继熄灭,只有地脉之心的金光在黑暗中摇曳。
李长生让士兵们把所有淡水缸搬到城墙上,又让玄诚子用符纸蘸着菖蒲水,在城墙上画了道蜿蜒的水龙纹。符纸遇水,龙纹竟活了过来,顺着城墙游动,所过之处,水母的电弧自动消散。
最麻烦的是关隘中央的水井。一只水缸大的水母悬在井口上方,触须垂入井中,井水瞬间沸腾,蒸腾的水汽里浮现出无数溺死者的虚影,正往井口攀爬。
李长生提着浸过淡水的渔网冲过去,却没直接攻击。他抓起一把晒干的艾草,塞进渔网的网眼,又往艾草上泼了勺烈酒——这是老周伯私藏的地瓜烧,酒气冲得人头晕。
“去!”他甩动渔网,裹着艾草和烈酒的网兜精准套住水母的伞状体。烈酒遇电弧瞬间燃烧,幽蓝的火焰裹着艾草的青烟,将水母团团围住。触须上的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叫,虚影如被风吹散的烟雾,消散在夜色中。
水母的伞状体炸裂成千万碎片,每片碎片都泛着幽蓝的磷光,却再无威胁。井水恢复平静,溺死者的虚影也随之消失。
赵将军看着满地的水母残片,惊叹道:“这渔网……竟比神兵还厉害。”
玄诚子捡起一片残片,放在掌心观察:“哪里是渔网厉害,是龙王潭的水、菖蒲根的气、老周伯的手艺,还有这地瓜烧的烈……”他突然笑了,“都是些最寻常的人间烟火,凑在一起,却成了克邪的法宝。”
李长生望着暗海方向,水母群已经退去,只留下零星的磷光在海面闪烁。地脉之心的金光重新笼罩断云关,城墙上的火把次第亮起,映着士兵们疲惫却坚定的脸。
大黄从桌底钻出来,嗅了嗅地上的水母汁液,突然对着暗海方向狂吠。李长生摸了摸它的头,知道这只是魔主的又一次试探,但只要断云关的人间烟火气还在,再强的邪祟也休想踏足半步。
“把剩下的菖蒲根都泡进淡水缸。”他转身对士兵们说,“再让伙房多蒸些艾草饼,给弟兄们压压惊。”
夜风掠过城楼,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和烈酒气。李长生望着星空,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照得那些水母的磷光,都成了不值一提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