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悬停在空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刘镇山和袁兆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个弯着腰,几乎将头颅埋进胸膛的年轻战神身上。
他们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这个曾经在北境战场上,一人一枪,杀得万敌胆寒,令无数宵小闻风丧胆的镇国战神。
此刻,却像一个最无助的孩子,用最卑微的姿态,去祈求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为了他的母亲。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尤其是刘镇山,他那双苍老的眼眸中,复杂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有心疼,有无奈,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身为军部部长,权倾朝野,可面对这种局面,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个光头小老头的身上。
王翦!
鬼手神医,王翦!
他才是这死局之中,唯一的变数,唯一的破局者!
在沈飞那近乎卑微的姿态和颤抖的恳求声中,王翦那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先别急着求我。”
“说说你母亲的病症。”
“她中的是什么毒?中毒多久了?现在情况如何?”
他的语气,不像是一个医生在询问病情,更像是一个工匠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艺术品,充满了审视和挑剔,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听到这话,沈飞那一直弯着的腰,猛地一颤!
有希望!
只要他还愿意问,就说明还有希望!
沈飞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用最快的语速,将母亲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回王神医!”
“我母亲是在五年前被人暗中下的毒。”
“五年来,全凭一张‘古方’续命。”
“可现如今,那些毒素已经与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甚至骨髓,都彻底融为了一体!”
说到这里,沈飞的声音再次哽咽,眼中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若不是我,她又怎会遭此大难!”
“现在,她……她老人家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全凭一口真气吊着性命,医生说……说她恐怕……撑不过三日……!”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沈飞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带着一个儿子最深沉的绝望和祈求!
说完,他便要再次弯腰!
“王神医!求求您!求您救救我母亲!”
整个房间的气氛,随着沈飞这番话,再次沉重到了极点。
五年!
毒素与五脏六腑融为一体!
只剩下不到三日的性命!
这任何一个条件,都足以宣判一个人的死刑!
刘镇山和袁兆建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们虽然不是医生,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是神仙难救了。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之际,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光头小老头王翦,嘴角却忽然,微微向上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那是一种……饶有兴致的弧度。
“哦?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乃至骨髓都融为了一体?”
王翦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那双小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随即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母亲中毒之后,是不是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啃食脑髓?”
“并且性情大变,甚至会攻击身边最亲近的人?”
轰!
此言一出,沈飞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翦,脸上的表情,从绝望,瞬间变成了狂喜!
“是!是!就是这样!”
“王神医,您……您怎么会知道?!”
这五年来,母亲的病症,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痛。
每到月圆之夜,看着母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六亲不认地攻击自己,他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
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眼前的王翦,仅仅是听了自己的描述,竟然就一语道破了母亲最核心的病症!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真的知道这种奇毒!
他真的有办法!
母亲有救了!
他的母亲真的有救了!
这一刻,沈飞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那不是绝望的泪,而是希望的泪!
是狂喜的泪!
“王神医!您……”
他刚想开口,再次恳求。
可王翦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从九天之上浇下的冰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只见王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的那一丝兴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不屑。
“行了,不用说了。”
“如果老夫没猜错,你母亲中的,应该是百年前魔教的禁药,‘三尸脑神丹’吧。”
“啧。”
王翦撇了撇嘴,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奇毒呢,搞了半天,就是这玩意儿。”
“虽然也勉强算得上是奇毒,炼制手法也颇为刁钻,但……也就那样吧。”
“对老夫来说,没什么挑战性,没兴趣。”
最后三个字,王翦说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说完,他甚至都懒得再看沈飞一眼,而是将那双放着精光的眼睛,重新投向了沈飞的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小子,还是先说说你的‘道伤’吧。”
“这玩意儿,可是传说中连圣境强者都束手无策的东西,是天地法则的具象化!”
“啧啧啧,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个,老夫愿意出手!”
王翦越说越兴奋,那张老脸上,甚至泛起了一阵病态的潮红,像是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充满了狂热和痴迷!
但是!
他的这番话,落在沈飞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声惊雷!
沈飞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眼中的希望之火,也一寸一寸地,熄灭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死一般的寂静。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懂王翦的话,又仿佛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走了。
房间里,所有人都被王翦这番话给惊呆了。
刘镇山和袁兆建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错愕。
他们想过王翦可能会提条件,可能会要报酬,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王翦会直接说……没兴趣?!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你是一个医生啊!
救死扶伤,不是医生的天职吗?
怎么能因为“没有挑战性”就见死不救?!
这还是人吗?!
尤其是袁兆建,他那火爆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刚想开口骂娘。
可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飞,动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脸上的所有表情,无论是之前的卑微,恳求,还是后来的狂喜,激动,此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脸,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眼神,也恢复了北境战神应有的样子。
不,比那更加冰冷,更加漠然!
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尽失望和滔天怒火的眼神!
他看着王翦,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如果王神医,不愿救我母亲。”
“那我沈飞的病,也就不劳您费心了。”
话音落下。
沈飞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他直接,转过了身。
迈开脚步,便要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枪,决绝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的选择!
母不活,我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