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推开宴会厅雕花木门时，香槟塔折射的碎光正落在何香发梢。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真丝旗袍，盘扣从锁骨一路蜿蜒到腰际，走动时珍珠耳坠轻晃，倒把满厅的珠光宝气都比了下去。
\"刚才在停车场，你说我没系安全带。\"元彬忽然出声，手指摩挲着腕上的平安结。
红绳编得极细，尾端还坠了粒极小的南红，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何香正替他整理被电梯门勾乱的袖扣，闻言抬眼：\"水德星君当年在仙界，也这么爱翻旧账？\"她指尖顿了顿，\"我让人查过珍妮弗的枪——弹夹是铅块填的，撞针都锈了。
那姑娘...大概是真活不明白。\"
元彬低笑：\"当年收徒时，有个小弟子总偷喝我的冰魄露，被我关了三百年寒潭。
出来后倒说，潭底的冰晶比她娘亲的糖人甜。\"他望着何香微抿的唇角，\"所以何小姐教训人，我向来信得过。\"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周运的秘书小吴小跑着过来，西装裤缝绷得笔直：\"元先生，周市长在主桌等您。\"他瞥了眼何香，立刻补了句，\"何小姐请随我来。\"
主桌设在落地窗前，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
周运正端着青瓷杯喝茶，见两人过来，起身时带起阵檀香味：\"元老弟，这位就是何小姐？
上次听李局长说，您那位朋友的项目能提前三个月竣工，全靠何小姐在现场盯着。\"
何香点头致意，在元彬右侧落座。
服务员刚斟上红酒，元彬便推到她面前：\"她喝不惯这个，换温过的桂花酿。\"
周运眼睛微亮：\"元老弟倒是细心。\"他放下茶盏，\"说正事——您上次提的南美疫情援助，我让外办拟了三个方案。
物资由众城资本承担，咱们政府牵头走绿色通道，您看可行？\"
元彬转动着骨瓷碟边：\"周哥办事，我放心。\"他顿了顿，\"但有个条件——医疗团队里要加五个中医，我让国医馆调人。\"
何香垂眸夹了块桂花糕，闻言抬眼望他。
元彬余光扫到，指尖在桌下轻碰她手背，像是无声的安抚。
周运刚要应，手机突然震动。
他看了眼消息，抬眉道：\"章老刚才让人带话，说您要是得空，去趟京城。
有人...非想见见您。\"
元彬捏着酒杯的手微滞。
章北海是退下来的老首长，当年在西北赈灾时救过他一命。
能让章老亲自开口的\"有人\"，分量可想而知。
\"知道了。\"他应得轻，眼底却浮起星子般的光。
三百年前在仙界，他见惯了仙人争权；三百年后在人间，倒愈发觉得，这些人间的托付，比仙印更沉。
餐会进行到中场时，水晶吊灯突然暗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宴会厅大门。
珍妮弗倚在门框上，白色礼服沾着泥点，发梢滴着水，像是刚从雨里跑来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盯着元彬的眼神像团烧了三天三夜的火：\"元彬！
你要么成全我，要么杀了我！\"
满桌刀叉落地的脆响里，何香已经站了起来。
她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绷直，脚步却稳得像山：\"珍妮弗小姐，这里是市政餐会。\"她声音温温柔柔的，\"你要是想闹，我陪你去顶楼露台。\"
\"不！\"珍妮弗突然扑过来，却在离元彬三步远的地方顿住。
元彬甚至没动，只是抬了抬眼——三百年仙威压下来，珍妮弗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波斯地毯上。
\"元先生。\"关疏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穿了件青灰色改良汉服，腰间挂着枚刻着\"木\"字的玉牌，正是五行宗外门执事的打扮。\"珍妮弗小姐前日在我那里求了三道静心符，今日该是反噬了。\"
元彬挑眉：\"五行宗何时开始管红尘情劫了？\"
关疏影没接话，径直走到珍妮弗身边。
她指尖拂过珍妮弗眉心，后者突然发出声呜咽，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毯上：\"我就是...不甘心啊。
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
何香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元彬却按住她手腕：\"关姑娘带她去后台吧。\"他转向周运，\"周哥，对不住了。\"
周运摆了摆手，眼神却在关疏影腰间玉牌上多停了两秒。
等珍妮弗被带走，餐会重新热闹起来时，已经过了半小时。
元彬正和几位企业家碰杯，何香端着果汁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珍妮弗好多了，关疏影说她只是执念太深。\"
\"执念？\"元彬低笑，\"三百年前有个小仙娥，追着我要学控水诀，我不教，她就在我洞府外种了八百年莲花。
后来我才知道，她师父说，我若肯收她，就能替她娘解了冰蚕之毒。\"
何香垂眸抿了口果汁，甜得舌头发麻：\"所以你就收了？\"
\"收了。\"元彬望着她发顶，\"后来她成了水云宫最会种莲花的仙子。\"
餐会结束时，外面正下着细雨。
元彬撑着黑伞送何香上车，却见关疏影带着珍妮弗站在酒店门廊下。
珍妮弗脸色好了许多，正低头替关疏影理被雨打湿的袖角。
\"元先生。\"关疏影走过来，\"我想向您请个假。\"她看了眼珍妮弗，\"有些事...我得亲自处理。\"
元彬没问去哪，只是点头：\"早去早回。\"
关疏影笑了笑，转身时衣摆扫过积水。
珍妮弗犹豫了下，还是跟上，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元彬深深鞠了一躬。
何香坐进车里，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模糊的两个身影：\"你说关疏影带她去哪？\"
\"可能去终南山。\"元彬替她系好安全带，\"五行宗在那里有座静修观。\"他顿了顿，\"或者...去见某个能解她执念的人。\"
雨刷器左右摆动，把车窗划出两道水痕。
何香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徐娇娇的消息：\"今晚的餐会照片，我发群里了。\"
她盯着手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元彬，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
元彬正在调空调温度，闻言手一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何香把手机扣在腿上，望着车外的雨。
路灯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刚才珍妮弗眼里的泪。
车开出去很远了，元彬还能看见酒店门廊的灯。
那灯光下，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在雨雾里，只留下两行脚印，渐渐被雨水冲得没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