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娅,站起来,跟我念,嘶——嘶,嘶咔。”
里德尔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妮娅缓缓站起来,思绪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上辈子消散生命的前一天她还在电脑上敲下与hp有关的文字,当时她的手指虽然不算细腻白皙,食指和中指都履着一层薄薄的茧,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双手血肉模糊,十指连心的痛,小臂颤抖不停。
她蒙着眼睛,其实看不见自己的手现在长什么样,但全身燃着一股火气,从喉咙里燃烧到胃,再流经滚烫的血液,穿刺皮肤。
她整个人都被激起了火焰,痛觉也被屏蔽。
她确实在孤儿院见到里德尔的第一面起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甚至想过更遭的结局,比如金色牢笼里的绿光向她呼啸而至,她倒入帷幕,既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重入轮回。
她上辈子死怕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局。
她确实怕死,但也确实无法再忍受,身体里不停喧嚣燃烧的火焰。
没有哈利波特的装备,这个局也有不同的解法。
她一把摘下了绑在眼前的领带,黑色的眼眸向下俯瞰,里德尔没掩饰好一霎那的惊诧,蛇语脱口而出。
“嘶咔——(别看向她——)”
妮娅扯了扯嘴角,对里德尔露出一个笑容:“好难听,你刚才让我重复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里德尔敛目,沉默了良久。
密室无风,潮湿的空气裹腥味和金属的锈气,少女站在巨兽的头顶,白衬衫黏在皮肤上,勾勒出摇摇欲坠的轮廓,身影纤细,蛇怪的尖牙可以毫不废力地刺穿她的五脏六腑,但她站在蛇怪丑陋的蛇鳞上,站得理直气壮,像刚刚征服了猛兽的英勇女战士。
可她唯一的武器魔杖现在都握在他手中把玩。
妮娅歪头盯了会自己的颤抖的指尖,发现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严重,并没有剖见白骨,只是血多的有些吓人,血滴一滴滴地顺着指尖下溢,在绿鳞上溅起红雾,她盯了几秒,忽然露出孩童摆弄新玩具般的笑。
她完全可以用这只手狠狠扇里德尔一巴掌。
想到这,她心满意足地嗤笑出声:“快说啊,学什么。把你那声难听的蛇语教给我,让我也混个小语种传承人当当。”
她往前半步,脚下的蛇怪嘶哑鸣叫,她抬手把沾满灰尘汗水和血的湿发别到脑后,又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了宝贝,很疼吗,我可不希望你痛,咱们在玩游戏呢。”
轻快的话音一出,里德尔竟然觉得高大的千年蛇怪窝囊了起来。
他没在蛇怪上停留多久目光,而是瞳孔收缩着凝向妮娅,觉得自己的嘴唇干渴异常。粘稠空气突然有了重量,压得他耳膜发胀,妮娅的笑声带着明晃晃的讥讽,他本应该感到愤怒。
但她说她恨他。
恨是里德尔可以理解的情绪,不比女同学口中可笑的爱份量更轻,恨他的人会日复一日地梦见他,只要见到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骨髓也要恨地颤栗,所有注意力都只会放在他身上。
他比所有人都早认识妮娅,更早意识到她的不一样,为什么没有得到奖赏?
纯粹,美丽,近乎狠厉的敏锐。
他是在万圣节晚宴当天才察觉到妮娅已经知道了密室的存在,甚至于知道密室里存在可怖的,害人性命的怪物,因此格外紧张那个戴眼镜的拉文克劳女孩,特意强调“以后少来”。他在对于密室的时常观察中,确实注意到这个没用的废物常常啜泣着捂面冲入盥洗室。
但妮娅如何得知?
在看见他出现后,他没错过女孩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
这个秘密空间和净化计划不应该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牵起她的手时,脑海中平静地闪过这个想法。
随后手掐在她的腰间,转头忘却,觉得这身裙子真衬她的肤色,本来就白的皮肤更加透亮。
他眼光向来极好。
但她的存在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是威胁,如果她像普通女孩一样尖叫,招惹来全校的教授,他的一切阴暗面都被披露,汤姆·里德尔,会变回那个在孤儿院只能虐杀兔子的男孩。
他怎么舍得丢下现在拥有的一切?
在替妮娅打开密室的通道中,他任自己被黑暗包裹,呼吸无限地被拉缓,肋骨贴近心脏的位置。
他想,如果她选择撕开两人之间这层最后的薄纱,他一定会亲手攥住她的喉管,手下那截柔软的白玉发青泛紫,最终,血管一根根破裂,在手底下滚烫地流淌。
一幻想到这个场景,里德尔就兴奋到全身颤抖。
只要她失去呼吸,他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失去理智,像野兽一样失控。
可当女孩真的出现在眼前,他才发觉自己的意志力如此不坚定,施了静音咒,里德尔才敢放肆地吞咽口水。
黑暗中比面孔和声音都先出现的是气味,潮湿的空气中女孩身上若有若无地香味会比在普通的空气中更快地扩散。
他在妮娅点亮魔咒前思索一秒,给自己的动摇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因为妮娅是他的水。他怎么能允许他的水离开他的皮肤一寸。
他若无其事地有了新的主意,不如把妮娅一辈子关到这间密室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只能看见他的面孔,只能喝他喂的水……
心脏错位一拍,眼底扬起嗜血的痴狂,他听见自己说:“我们来做游戏吧,妮娅。”
游戏由他开启,但妮娅想由自己结束。
里德尔迟迟不语,让她逐渐有些烦躁。
突然,里德尔张口:“嘶——嘶,嘶咔。”
妮娅满意地咧开嘴角,声音清清冷冷地传入里德尔耳中:“我猜,这句蛇语的意思是,让我下坠。”
她仔细地凝视里德尔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下一秒,她果断地重复了这句蛇语,身下的巨物剧烈地摇摆头颅,她今天再次失重下坠。
三,二,一,她落入一双臂弯。
她把游戏玩成了赌局,并且大获全胜。
妮娅又笑了,瞳仁圆睁着,一抬手打上里德尔的侧脸,在苍白深邃的面庞上留下一道血印。
里德尔哑声:“……猜对了还照着学?”
她欣赏了半天,才伸出两只手捧住少年的下颚骨,长发洒满小黑魔王的臂弯,黑眸一凛,声音在偌大的密室中格外空灵:
“我这个人,开始对你产生意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