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刚按下确认键,后颈的冷汗便顺着衣领滑进脊椎。
氧气表的红针正在疯狂跳动,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擂鼓,一下重过一下——那是缺氧导致的血压飙升。
系统的蓝光突然从瞳孔深处漫上来,眼前的实验台、昏迷的白大褂男子、门缝里透出的冷光,全都像被揉皱的照片,在扭曲中沉入黑暗。
\"叮——因果推演·终极模式启动。
消耗功德值3000,当前剩余:3000。\"
机械音在脑内炸响的瞬间,林昭的意识被抛进一条泛着银光的时间长河。
无数碎片从河面浮起,又在他伸手时碎成更细的星芒。
最先清晰的是一片灰扑扑的法院外墙,穿藏蓝警服的女人背对着他,马尾辫被风掀起一绺,露出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是母亲。
她攥着一份文件的手在发抖,指节白得几乎透明,却始终没往法院台阶上迈一步。
\"林警官,您再考虑考虑。\"画外音突然响起,带着金属质感的失真。
林昭猛地转头,看见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母亲身侧,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淬了冰。
他胸前别着枚银色徽章,蛇形纹路缠绕天平的图案,和白大褂男子衣领内侧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女儿才七岁。\"母亲的声音在抖,但脊背挺得笔直,\"我不能让她长大以后,发现妈妈是个说谎的懦夫。\"
西装男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前的徽章:\"您该想想,她要是知道妈妈是杀人犯的遗孤......\"
画面突然扭曲成雪花点,再亮起时,林昭站在法庭旁听席的最后一排。
母亲戴着手铐坐在被告席,眼眶青肿,嘴角还凝着血。
刚才的西装男正站在证人席,举着右手:\"我以人格担保,案发时林警官确实出现在现场,她手中的配枪......\"
\"住口!\"林昭想吼,声音却像被塞进棉花。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旁听席角落,攥着妈妈织的蓝围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法槌落下的瞬间,母亲突然抬头,目光穿透二十年的光阴,直直撞进他的眼睛。
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在医院最后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明明仪器显示她意识模糊,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捏了捏他的手:\"昭昭,别信他们说的......\"
\"推演结束。\"系统提示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林昭的膝盖重重磕在实验台上,喉间涌上腥甜。
他攥着实验台边缘的手在抖,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键盘上,将\"天秤\"两个字晕染成暗红。
原来当年那个说\"目击林警官持枪杀人\"的关键证人,就是\"暗蚀\"的高层\"天秤\"。
原来母亲不是畏罪自杀,是被篡改记忆后,在精神崩溃中......
\"林昭!\"
金属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苏挽月裹着特警的黑色战术服冲进来,氧气面罩下的眼睛红得吓人。
她一把扯下自己的备用面罩扣在他脸上,混着消毒水味的氧气灌进肺里,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张着嘴喘气。
\"撑住。\"苏挽月的手按在他后颈,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电梯被做了手脚,我们从安全通道爬了十七层。\"她身后跟着四个特警,两个架起昏迷的白大褂男子,另两个用液压钳剪断实验台的锁。
林昭看着她战术服手肘处的破洞,渗出的血正顺着护腕往下滴——应该是撞门时蹭的。
\"我没事。\"他扯下面罩,声音哑得像砂纸,\"电脑里的资料......\"
\"已经同步到队里服务器了。\"苏挽月扯下战术手套,指尖按在他颈动脉上,\"心跳130,血氧92,必须去医院。\"
林昭摇头,目光扫过实验台角落母亲的旧警徽——刚才摔落时,别针崩开了,警号\"0721\"在灯光下泛着钝光。
他鬼使神差地攥住那枚警徽,体温透过金属烙进掌心,恍惚又听见母亲送他去警校那天的话:\"昭昭,当警察不是为了穿这身衣服,是为了让该见光的,都见光。\"
\"苏队,血样采集完毕。\"顾清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法医穿着白大褂,外面套着防化服,手里提着银色物证箱,发梢还沾着实验室的灰尘。
她看见林昭时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关切,又很快被职业性的冷静覆盖:\"需要立即送独立检测机构,局里的实验室可能被渗透了。\"
苏挽月点头,转身对特警队长说:\"把人押回局里,全程录音录像,不许任何人接触。\"她转头时,发梢扫过林昭的鼻尖,带着点硝烟混着汗水的味道:\"我让老陈开车送你去医院,清欢一起,顺便做个全面检查。\"
\"不用。\"林昭把警徽塞进衬衫口袋,站起身时晃了晃,被苏挽月及时搀住胳膊。
他看着顾清欢手里的物证箱,声音突然沉下来:\"检测结果出来,先给我看。\"
顾清欢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物证箱的锁扣——那是她解剖时才会有的小动作,林昭记得有次看她验尸,死者指甲里卡着半片碎钻,她也是这样,一边记录一边用指尖反复确认细节。
三小时后,法医中心的检测室里,顾清欢把报告拍在林昭面前。
A4纸上的光谱图像扭曲的蛇,标注着\"记忆篡改剂残留物:0.03%浓度\"。
她的指尖敲在\"残留物\"三个字上:\"这东西会溶于血液,七十二小时代谢完毕。
白大褂男子体内的量已经很少了,但......\"她抬头,眼睛里像燃着团火,\"如果被大规模投放,比如混在自来水、空气里......\"
\"整个城市的人都可能被洗去记忆,按照他们的剧本活。\"林昭替她说完,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刚才在推演里,母亲最后看他的眼神——不是绝望,是不甘。
原来她不是忘记了真相,是被药物强行抹除了记忆,连最后留给儿子的话,都是用最后一丝清醒硬撑着说的。
手机在桌上震动,显示是唐局长的来电。
林昭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带着点失真的电流:\"小林,来我办公室一趟。\"
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时,林昭闻到股淡淡的硝烟味。
唐局长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手里捏着枚破损的U盘。
夕阳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U盘上的\"归还\"两个字拉得老长。
\"刚才有人把这个扔进我办公室。\"唐局长转身,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市政府地下实验室被查封了,现场什么都没剩下,除了这个。\"他把U盘递过来,金属边缘划得林昭指尖生疼,\"你是主办,拿回去看看。\"
林昭接过U盘时,注意到唐局长左手背有块新鲜的擦伤,像是在废墟里翻找时蹭的。
他张了张嘴,想问\"您怎么知道去市政府实验室\",又想起唐局长是网信办负责人,可能从监控里发现了线索。
最终只是点头:\"我会尽快破译。\"
深夜的警局档案室,林昭把\"天秤\"的照片贴在母亲卷宗首页。
照片是从白大褂男子手机里翻到的,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某慈善晚会的背景板前,胸前的银色徽章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
他的指节抵着照片边缘,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极了母亲当年翻卷宗时的动静。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雷,闪电照亮卷宗上的日期:2005年6月12日——母亲出事的日子。
林昭摸着照片上\"天秤\"的脸,轻声说:\"你以为销毁证据,就能让所有人忘记?\"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队里新来的小吴:\"林哥,杨帆醒了,在审讯室闹着要见你。\"
林昭把卷宗锁进档案室的保险柜,转身时,窗外的闪电又亮了一次。
他看见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子,和当年法庭里那个攥着蓝围巾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
这次,他没再躲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