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阁！
张平的心念急转。
昨天才答应王福林要帮满香楼解决飘香阁这个大麻烦，今天就有机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找翠花之事，非一日之功，急不得。
而眼前这个虎威将军，却是一条必须搭上的线。
两相权衡，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临近午时，飘香阁门口。
当真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那三层高的酒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门口两个迎宾的伙计嗓门洪亮，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就连飘香阁的少东家宋洋，都亲自穿着一身锦缎衣袍，摇着折扇，站在门口意气风发地招呼着贵客。
他一抬眼，正好看见跟着江阳泉走来的张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随即换上了一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讥讽。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永安县鼎鼎大名的张大秀才吗？”
宋洋摇着扇子，故意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怎么，靠着卖那点破烂玩意儿挣着钱了，也敢上我们飘香阁来开开眼了？”
他斜睨着张平一身的粗布衣衫，嘴角撇得老高。
“不好意思，我们飘香阁今日贵客满座，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
这番羞辱，尖酸刻薄，毫不留情。
张平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嗡嗡叫的，不过是一只苍蝇。
倒是他身旁的江阳泉，脸色沉了下来。
他往前踏出一步，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瞬间弥散开来，压得宋洋脸上的得意笑容都僵住了。
江阳泉看着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是我江某的客人。宋少东家，这个面子，你给，还是不给？”
宋洋的脸“刷”地一下，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再嚣张，也不敢得罪这位手握兵权的虎威将军。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让开了路。
“江……江将军说笑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江阳泉浑不在意地一挥手，大步流星地迈过门槛，那股子沙场上带出来的铁血气势，竟是压得周围嘈杂的食客都下意识地噤了声。
张平跟在他身后，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整个大堂。
正如宋洋所言，这里人满为患，一楼的大堂几乎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喧嚣得如同一个闹市。
食客们个个面带红光，情绪高涨，举杯换盏间，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满足感。
然而，在这片热闹的表象之下，却是藏不住的混乱与肮脏。
伙计们端着菜盘，在拥挤的过道里穿梭，脚下生风，却根本无暇顾及地上的狼藉。
地面上，一层黏腻的油光在灯火下闪烁，混杂着菜叶、酒渍和不知名的污垢，散发着一股食物发酵后的酸腐与油腻混合的怪味。
张平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哪里是永安县第一酒楼该有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管理失控的菜市场。
“江将军，楼上雅间请！”
宋洋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眼神里的怨毒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亲自在前面引路，将一行人带上了三楼一处临窗的包厢。
包厢里总算清静了些。
江阳泉大马金刀地一坐，看也不看菜牌，声音洪亮。
“把你们这的招牌菜，一样来一份。再来一壶好酒！”
“好嘞，将军您稍候！”
宋洋点头哈腰地应着，可人却没走，一双眼睛又瞟向了气定神闲的张平。
他见江阳泉在场，不敢再放肆，但那阴阳怪气的调子却是改不了。
“张秀才，你看我们这生意如何？可还入得了你的法眼？”
他摇着扇子，下巴微抬，刻意炫耀，“想当初，托你来与我们谈合作，你百般推脱。如今看来，幸亏是没合作成。不然，就你那小打小闹的手段，怕是还要拖累我们飘香阁的生意呢。”
他顿了顿，嘴角的讥讽愈发明显。
“当初你看不上我们飘香阁，如今啊，就算你哭着求着想合作，我们宋家也瞧不上了。”
这番话，句句诛心，意在找回方才在楼下丢失的颜面。
张平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才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洋。
“生意是不错，”他轻飘飘地开口，话锋却陡然一转，变得锐利无比，“就是这楼里头的味道……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宋洋的笑容一僵。
只听张平继续慢悠悠地补充。
“门庭若市固然是好，可若是连最基本的洁净都做不到，菜肴的油污踩得满地都是，客人吃得再热闹，心里也得犯嘀咕。这不叫生意红火，宋少东家，”
张平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这叫……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你！”
宋洋的脸“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张平这番话，直接戳中了他经营无能的痛处，比当众打他一耳光还要难受！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能狠狠一甩袖子，黑着脸吩咐。
“上菜！”
不多时，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还是宋洋亲自盯着人端的，那架势仿佛在宣告胜利。
可张平只消一眼，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一道红烧鲤鱼，酱色倒还浓郁，可凑近一瞧，那鱼腹之下，竟还残留着几片细密的鱼鳞，在灯火下泛着银光，显然是厨子在忙乱中处理得极其粗糙。
另一盘爆炒腰花，火候过了头，口感老得发柴。
无论是刀工、火候还是摆盘，这些菜的水准，别说跟满香楼王福林的手艺比，就连路边的大排档都多有不如。
可诡异的是，当那菜肴的香气钻入鼻腔，张平竟感到腹中一阵雷鸣，一股莫名的亢奋感自心底升起，让他对这盘并不完美的菜肴，产生了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他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那粗糙的口感和并未完全入味的鱼肉，本该让他皱眉。
可偏偏，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味蕾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打开了，让他只想立刻再夹第二筷，第三筷……
一顿饭，吃得江阳泉兴致高昂，谈笑风生。
而张平，却在一种诡异的食欲和清醒的理智之间来回拉扯，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终于，酒足饭饱，三人走出了飘香阁。
外头的凉风一吹，那股子在酒楼里的亢奋感才稍稍退去。
江阳泉显然心情极好，他拍了拍张平的肩膀，开了个玩笑。
“如何？张秀才，本将军没说错吧？是不是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