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目整个人都僵住了，刚刚还算能言善辩的嘴巴，此刻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张平，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的痕迹。
震惊、骇然、不可置信……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翻江倒海，最后汇成了一句结结巴巴的疑问。
“您……您……为……为什么……告诉我？”
这个问题，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想不通，这种足以招来灭门之祸的惊天秘密，张平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混混头子？
张平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直视着秦目的眼睛。
那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因为，你是我来永安县之后，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脑子、有手段的人。”
他的声音平缓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秦目的心坎上。
“你手下那群混混，个个桀骜不驯，却都对你服服帖帖。这说明，你有统御他们的本事。而我手上，现在最缺的，就是有本事的人。”
秦目彻底沉默了。
张平的坦诚和这份近乎离谱的“看重”，让他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当一个人向你坦白一个足以致命的秘密时，要么是准备杀你灭口，要么，就是准备将你彻底绑上他的战车。
看张平的样子，显然是后者。
良久，秦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公子，这个节骨眼上您来找我，总不能是专程来叙旧的。您想让我……做什么？”
“聪明。”
张平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不再废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檀木药盒，“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打开看看。”
秦目依言拿起药盒，入手微沉，一股淡淡的檀香钻入鼻腔。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明黄色的绸缎，四颗鸽子蛋大小、通体蜡黄的药丸静静地躺在其中。
药丸之下，还压着一封折叠好的信纸。
“这里面是四颗‘整容丸’，还有一封信，上面写了用法。”
张平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让那四个人服下，一刻钟内，她们的脸会变得像面团一样柔软。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捏，捏成什么样，一晚上之后，就会彻底定型，再也无法更改。”
秦目的大脑已经有些宕机了。
捏……捏脸？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张平没有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继续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
“现在，整个永安县的眼睛都盯着我。我没法出城，也没法去见她们。所以，这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要你带着这东西，悄无声息地送到城南的破庙里。然后，把她们安安全全地带出城，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帮忙了，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旦被宋家或者官府的人发现，他秦目就是窝藏要犯的同党，死路一条！
然而，秦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将药盒紧紧攥在手里，那冰凉的药丸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那颗狂跳的心脏，慢慢安定了下来。
他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声音里再无半分迟疑，只有斩钉截铁的决绝。
“公子放心！此事，秦目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办妥！”
“好。”
张平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去吧。”
他径直从秦目身边走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拉开门从容离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是他前世今生都信奉的准则。
秦目有野心，有心气，更有被压抑许久的渴望。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会用十倍的忠诚和疯狂来回报。
直到张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秦目才缓缓站起身。
他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药盒，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又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想的，不是去官府告密领那一千两赏银。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兴奋的念头——
一个人，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十几个人……
这位张公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秦目的身影消失在雅间的阴影里，手中紧握的，是足以改变四个人命运，也足以将他自己彻底绑上张平这艘巨船的奇药。
张平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踱步走下满香楼。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楼里的暖气，也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杀伐之气。
他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略显单薄，眉宇间带着几分懒散的穷酸秀才。
只是，若有人能看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便会发现那里的平静，比深夜的古井还要骇人。
他得回家看看。
家里，有他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林月柔还怀着他的骨肉。
王家的效率很高，他早上才提的要求，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了。
拐过街角，远远便能看到自家那座小小的院落。
门口，如两尊铁塔般矗立着两条汉子。
他们身形魁梧，手按腰刀，眼神锐利，身上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肃杀之气，隔着老远都能让人心头发颤。
潜藏在街头巷尾阴影里的几双眼睛，跟了一整天，此刻只觉得浑身发毛。
他们看到了什么？什么都没看到。
张平进了满香楼，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出来了。
那平平无奇的院子，除了多了两个煞神般的门神，再无异状。
这种一无所获的感觉，比挨一顿打还难受，简直抓心挠肝。
张平走到门口，那两名护卫立刻抱拳躬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公子。”
“嗯，”张平打量了他们一眼，“以前在军中待过？”
左边那名脸上带疤的汉子沉声应答：“回公子，我二人皆是虎威将军麾下亲兵退下来的。”
虎威将军江阳泉？张平心中了然，那是大周朝数一数二的悍将。
这两人身上有铁血之气，是见过血的真正精锐。
王家这次倒是送了份大礼。
他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推门而入。
“哐当”一声，院门被从里面插上，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小院里，灯火通明。
宋家一夜之间死了十几口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永安县。
而他张平，作为最大的嫌疑人，如今的名声，在百姓口中几乎能让小儿止啼。
林月柔和夏清荷在屋里坐立不安，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的传闻越是凶险，她们的担忧就越是浓重。
当看到张平完好无损地推门进来时，两个女子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齐齐迎了上来。
“夫君！”
“姐夫！”
林月柔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冲上来抓住张平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生怕他少了一根汗毛。夏清荷跟在后面，也是满脸的后怕与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