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破的噩耗像瘟疫般在满蒙联军大营蔓延。多尔衮站在牛皮大帐前,手中攥着那份染血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夜风卷着细雪灌入甲胄缝隙,却不及他心头寒意之万一。远处,蒙古诸部的营火正一盏接一盏熄灭——那是部落首领们准备撤军的信号。\"王爷!\"正白旗都统遏必隆踉跄奔来,\"科尔沁部的人马已开始收拾行装,说......说要回去保护牧群!\"
多尔衮猛地将急报掷于地上,羊皮纸在泥泞中摊开,露出\"明军火炮轰塌德胜门\"的墨字。他转身拔刀劈断帐前旗杆,镶蓝边的龙旗颓然坠地,惊得战马嘶鸣不已。\"传令各旗,\"他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铁,\"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帐中诸将面面相觑。镶红旗主济尔哈朗壮着胆子问:\"是回援京师还是......去汝宁。\"多尔衮解下沾满血污的貂裘,露出内里锈迹斑斑的锁子甲,\"走蒙古绕道回盛京。\"
子时刚过,十余万大军像受伤的狼群般悄然北撤。为掩人耳目,多尔衮命人将病马斩杀堵住官道,又令巴牙喇兵在沿途村落放火制造烟障。\"王爷,这样会暴露行军路线......就是要让南蛮子以为我们去救北京!\"多尔衮踹翻进言的包衣奴才,马鞭指向东南方火光冲天的天际线,\"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军早过居庸关了!\"
然而天刚蒙蒙亮,斥候就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关火华的先锋骑兵已封锁紫荆关,京畿地区所有要道都有红衣大炮驻守。多尔衮在马上剧烈咳嗽起来,咯出的血沫子染红了雪白的马鬃。他想起三个月前在通州缴获的那本《三国演义》,书中曹操败走华容道的插图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改道白羊口。\"他抹了把嘴角,\"让蒙古人先走。\"五日后,当疲惫不堪的清军前锋抵达汝宁城下时,等待他们的却是城门紧闭的城墙和猎猎作响的明字旗。\"是关火华的飞熊军!\"探马滚鞍落马,\"他们竟比我们还快!\"多尔衮眯起眼,看见城头架起的数十门佛朗机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更可怕的是,护城河对岸的土坡后,隐约可见骑兵马铠反射的金属光泽——那是明军最精锐的三千营。\"好一个围三阙一......\"他苦笑着喃喃自语。这分明是逼他放弃辎重逃往蒙古草原的阳谋。
当夜,清军大营爆发激烈争吵。蒙古科尔沁亲王挥刀砍断案几:\"要送死你们去!我们草原儿郎......砰!\"多尔衮的燧发手枪冒着青烟,蒙古亲王不敢置信地捂着胸口倒下。帐内瞬间死寂,只有血滴落在羊毛毯上的闷响。\"还有谁想走?\"多尔衮转动着枪管上镶嵌的东珠,\"本王的火药够喂饱所有叛徒。\"
突围战在黎明时分打响。满蒙联军像受伤的猛兽般扑向西北角的缺口,却不知正落入关火华精心设计的屠宰场。当先头部队冲过滹沱河浅滩时,埋在冰层下的火药突然爆炸,破碎的冰碴化作无数锋利刀刃,将人马割得血肉模糊。多尔衮的亲兵用盾牌结阵,硬顶着箭雨冲到对岸。回头望去,河面上漂浮的尸首竟让水流为之滞涩。最令他肝胆俱裂的是,南岸出现了一支打着\"李\"字旗的军队——那是大顺军残部李过的队伍,此刻正配合明军截杀落单的清军。\"王爷快看!\"戈什哈突然指向东方。
晨雾中,一面绣着金色麒麟的赤红旗帜正缓缓展开。旗下银甲将领手持三眼铳,每一次轰鸣都有巴牙喇兵应声落马。多尔衮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竟是传闻中早已战死的明将周遇吉!\"装神弄鬼!\"他强自镇定地搭箭拉弓,却在弦响瞬间被亲卫扑倒。一支弩箭擦着他耳畔飞过,将身后掌旗官的眼球钉在了旗杆上。当残部终于甩脱追兵,踏入蒙古哈喇慎部的领地时,十万大军只剩三千余骑。多尔衮的白龙驹因失血过多倒毙在雪地里,他不得不与士卒共乘一骑。
某个月夜,宿营的篝火旁,蒙古歌手弹着陶布舒尔,唱起古老的哀歌:\"丢失了弓箭的苍狼啊,连兔子都敢嘲笑它的落魄......\"多尔衮默默摩挲着怀中的北京城防图,图纸背面是他亲笔标注的火炮布防点——如今全都成了笑话。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团着的黑血中竟夹杂着碎肉。
\"王爷!\"随军太医惊恐万状,\"这像是......铅毒!\"
多尔衮想起那支在汝宁城外的箭矢——箭簇上诡异的绿色锈迹,分明是明军特制的毒药。他望着东南方低垂的星河,忽然明白为何关火华要放他北归。
\"好个借刀杀人......\"他惨笑着吐出带血的唾沫,\"八旗的内乱......咳咳......比明军的火炮更致命......\"当衣衫褴褛的多尔衮终于望见沈阳城墙时,迎接他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白幡。代善之子满达海在箭楼上高喊,\"多铎昨夜猝死,太后怜悯,诏令全城挂孝,镶白旗暂时交豪格代管!\"
多尔衮实在绷不住了,放生大笑,笑的是如此凄凉,他明白豪格趁他不在,代善重伤之际已经夺权了,毕竟顺治太小了,没有权臣辅佐,下面有几个会听的。笑声中混着血沫喷溅。他终于明白关火华真正的杀招——那支毒箭不仅要他的命,更要掐准他奄奄一息赶回沈阳的时机。
\"开城门......\"他嘶吼着拔出佩刀,却因动作太大扯裂了伤口。在坠马的瞬间,多尔衮恍惚看见北京城头的朝阳门匾额,那是他此生再也无法踏足的荣耀,一代豪杰就此结束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