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然见状,站起身来,他顺着许萌的目光看去。
“哐当!” 院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两道湿透而狼狈的身影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
当先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他穿着一件沾满泥点的黑色化纤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脏兮兮的汗衫。
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头皮上,更显得油腻。
此人无疑就是许萌的继父,许大富。
紧跟着他进来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瘦高,穿着一件廉价黑色t恤,牛仔裤上溅满了泥浆。
两人浑身湿透,散发着雨水混合汗味、烟味和泥土的气息,他们一边甩着头上的水,一边用当地方言大声咒骂着今天打牌失误输了钱。
许大富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火盆旁的苏逸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他几步跨到屋檐下,从自己那湿哒哒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同样被雨水洇湿了半截的烟,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哎呀!姑爷来了啊!稀客稀客!你看这破天气,真是的,让姑爷受委屈了!”
姑爷?!
尼玛!
这老头咋这么不要脸?上来就攀关系?我什么时候成你家姑爷了?!许萌,你到底是怎么跟你妈说的?!
苏逸然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许萌,而许萌则是低头不敢去看苏逸然的眼睛。
苏逸然不清楚许萌到底是怎么说的,不过苏逸然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拆穿,也只是看了许萌一眼就转头笑着接过了老头了手里的烟:“嗯,刚到不久。”
许大富见苏逸然没反驳“姑爷”这个称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自己也点上烟吧嗒两口,对苏逸然身后许萌粗声粗气地问到:
“你妈呢?!跑哪儿去了?!姑爷来了这么大的事,她不知道早点滚回来做饭?!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许萌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在苏逸然身后,:“我也不知道,吃了午饭就出去了。”
“妈的!下这么大的雨捡个屁的柴火!脑子被门夹了?也不知道早点死回来!” 旁边的许强立刻骂骂咧咧地接腔,眼神在许萌和苏逸然之间扫来扫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许萌的母亲,背着一捆比她身体还大的柴火,艰难地挪了进来。
雨水把她花白的头发完全打湿,紧贴在脸上和脖子上,单薄的旧衣服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更显出她的瘦骨嶙峋。
“妈!”许萌惊呼一声,赶紧起身前去帮忙。
苏逸然眉头紧锁,也快步跟了过去。伸手帮许萌一起,将那捆湿透的柴火从女人佝偻的背上卸了下来,放在墙角。
“哎哟……谢谢……谢谢姑爷……你小心点,别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 许萌的母亲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疲惫却还是对着苏逸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声说:“姑爷你快进屋去坐着,外面脏,我歇口气就去给你们做饭!很快就好!”
看着她这副模样,再听着那刺耳的“姑爷”,苏逸然心里五味杂陈。
他摆摆手:“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们等下把钱给叔叔就走,不在这里吃晚饭了。”
“诶!那怎么行!”许母一听急了,连连摆手,“下这么大的雨,山路滑得很!开车太危险了!不行不行!吃了晚饭,住一晚,明天天晴了再走!”
许萌眼神复杂,带着担忧:“老板我妈说得对,现在下山真的太危险了。那路一下雨全是烂泥坑,边上就是山崖要不,就住一晚吧?明天再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逸然看着许萌眼中真切的担忧,又想到来时那条崎岖狭窄、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深涧的土路。
权衡利弊,他只好压下立刻离开的强烈念头,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打扰了,明天一早再走。” 他看向许萌,“那我们现在去把钱拿过来吧,先把事情办妥。”
许萌听到他答应留下,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连忙应道:“哦!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把伞!” 她飞快地跑回屋里,找出一把骨架有些变形、打着补丁的旧伞。
两人撑开这把破旧的伞,再次走进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苏逸然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位底下拉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运动背包。
他拿出背包,却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转过身,看向旁边正努力替他撑着伞、半边身子都淋在雨里的许萌。
“许萌,你到底是怎么跟你妈妈说的?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的‘姑爷’了?!”
许萌被苏逸然严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慌,伞差点没拿稳。
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伞柄,脸颊和耳朵瞬间红透,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尴尬和窘迫:
“我就是和我妈妈说是带一个朋友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我妈妈的嘴里就成了男朋友了,老板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等下就去和他们解释清楚!”
苏逸然看着她这副样子,听着她话语里那浓得化不开的失落,心中的那点不快和烦躁反而消散了不少。
毕竟农村就是这样嘛,你说你饿昏了想点个外卖,都有可能传成你二婚了想出去买,相比之下这个朋友传成男朋友苏逸然也能理解。
想到自己还需要这个得力助手,而且此行之后,与这个家庭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交集,于是安慰到:“还是算了吧!男朋友就男朋友吧!先把钱给他们,把事了了再说。”
“嗯!” 许萌抬起头,眼中露出惊喜,失落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感激和一丝藏不住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