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镇,乡正家,书房。
娄渊正在看书,余光瞥见范仲然来了:“主簿,回来的这么早?”
“哼!”
范仲然气焰嚣张,在冷哼一声后,说道:“县尊别装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请你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娄渊放下书,不动声色地问道,“此话怎讲?”
还装!
范仲然更气了:“你把我们支开,让亲信去户房查我们,哈哈,可惜他们还是太嫩,被我们发现破绽。”
娄渊心中一跳。
难怪张子舟临时改变计划,原来被对方从这里看出破绽。
呵呵,算谢、范二人有两把刷子,但咱的舟哥儿更胜一筹!
他摊牌道:“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隐瞒了。只要你和老谢肯退,我愿意高抬贵手,发你们一马。”
范仲然狂笑:“你不知道吧,整个县城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城里更是一片混乱。”
别看你是堂堂县太爷,跟我斗,还嫩了点!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豪绅。
娄渊也笑:“然后,逼我收回成命,不答应,你们就继续闹,好让上边的认为是我治理无方,不罢了我的官,也要在我的评语上写个差。”
范仲然微微皱眉,他怎么猜的这么准确。
和之前的书呆子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范仲然已经隐隐觉得情况不对,但他已是骑虎难下。
他只好一硬到底:“是,又怎么样!”
娄渊冷笑。
这回心里总算是有底了。
他正要开口。
谢世宽及时赶到,看到范仲然的一刻,抬手就是一巴掌,将范仲然打得晕晕乎乎的,差点昏过去。
随后,谢世宽向娄渊抱拳:“属下来迟一步,请县尊恕罪。”
娄渊心里一动,来了!
张子舟透过余昌烈送来消息:谢世宽为自保,极有可能出卖范仲然,你要看清楚他们的嘴脸,然后记在心里。
这种“名场面”,难得一见。
果然。
娄渊面上不动声色的道:“主簿说,他要让整个县城闹起来。你和他关系走得近,知不知道此事?”
谢世宽苦着脸:“属下知道一点,是在去府衙的路上,听说后,立刻跑回来,想稳住大局。”
“不成想,县尊早有准备,已经稳定住了县城局势,属下佩服。”
范仲然捂着脸,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晕了。
靠!
谢世宽,我爱你妈!
你踏马一个县丞,跟老子一条船上的蚂蚱,还想半路跳船。
范仲然爬起来,指着谢世宽鼻子,向娄渊举报:“县尊,这王八蛋和我是一伙的,是他指使我找您摊牌。”
“你胡说!”谢世宽立马反驳,“你说是我指使你,可有书信?”
“你的贴身随从,就是人证!”
“那,我的随从在哪里?”
“他……他。”范仲然扭身向娄渊,“县尊,抓住他的随从,一切真相都知道了。”
绝了!
舟哥儿明明不在场,却把控的如此精准。
娄渊看完好戏,当即令下:
“你们互相举报,本官只好秉公办理,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分别关押,回县衙再审。”
这下轮到谢世宽和范仲然大为震惊。
合着这一会卖力的撇关系,在县尊的眼里,就像是耍猴戏。
这对难兄难弟,痛苦的对视一眼,齐齐的叹气。
娄渊得意极了,畅快极了,和刚考取进士的时候,心情一样畅快。
“回县衙!”
两日后。
凯旋而归的娄渊,迈着四方步,拧着食盒,敲开了夏家的门。
东厢房里,茶香四溢。
看着桌上的一叠契纸,娄渊笑眯眯地道:“有人证,有物证,我这回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余昌烈连忙抱拳,一声声道喜。
唯有张子舟笑而不语。
等他们互相恭维完,张子舟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娄渊慷慨激昂的回答:
“凡是涉及的衙役,一律按国法治罪!班头知法犯法,从重治罪。”
“谢世宽、范仲然,立刻免职,关在大牢里,等我上报有司再发落。”
“典史、六房经承先免职,再调查清楚。”
“还有那些地痞流氓打手小偷,要全部重重治罪,为民除害。”
县尊英明!
余昌烈感动的想哭,他们都滚蛋了,我就可以上来了。
这时,张子舟泼了一盆冷水:“那我恭喜你,你将会得到一个动荡不息的县,旧势力卷土重来,最后落得被免官的下场。”
娄渊和余昌烈同时一惊!
余昌烈苦着脸道:“这怎么可能?谢世宽他们已经被县尊清理干净,咱县的上空应该是朗朗晴天!”
张子舟听得直摇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县令有资格开除佐贰官和杂职官吗?”
娄渊摇了摇头。
佐贰官(县丞、主簿),杂职官(典史、驿丞等)都是吏部任命,县令无权开除。
要开除他们,需报吏部通过才可。
张子舟道:“既然你无法当时开除,就不担心,他们在关押期间,找路子帮忙。”
娄渊和余昌烈面色一苦,还真有这个可能。
张子舟进一步道:“再说三班六房,他们是县衙运转的基础,你把他们开了,县衙短时间内要瘫痪。”
“再说了,他们都是本地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他们会怎么做,你应该见识过。”
“且沾亲带故,小心你信任的人会反水。上面一查,治你一个滋扰地方的罪名。”
娄渊倒抽一口凉气。
我滴妈耶!
在舟哥儿面前,自己才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娄渊长吐了一口气,期待的问道:“哥儿,我该怎么办?”
“你觉得该怎么办呢?”张子舟反问。
娄渊尴尬的笑了,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用得着问。
但看舟哥儿的脸色,我不说,他肯定不说。
于是想了一会,犹犹豫豫的开口:“惩处首恶,宽大从犯,对于被胁从的予以释放。”
张子舟道:“常言道:法不责众。被你放过的人,会感激你么?只会洋洋得意,觉得你不敢把他怎么样。”
娄渊表情郁闷:“那……怎么办,你教教我吧。”
在一旁听着、看着的余昌烈,心里嘀咕,这一县之尊还真难。
“办法当然有,而且是史无前例。”
张子舟长舒一口气,缓缓地说出两个字:“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