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枳猛然睁眼,身体沉重如灌铅。
寒意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热潮席卷全身。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在下一秒重重栽倒在地。
“砰!”
闷响惊醒了门外的方广。
“尚枳?”他站在草帘门外轻声道。
无人应答。
推开门,只见她倒在地上,面色潮红。方广一个箭步冲上前,触到她皮肤的瞬间便明白了——高烧。
“得先降温!”他手忙脚乱地去解她湿透的衣襟。
“滚出去……”尚枳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嘶哑。
“可你在发烧——”
“不用你管。”她抓过横刀,刀尖直指方广喉间。
少年低头退到门外,却仍不放心地守着。
为什么要把被子给他?
尚枳靠在墙边喘息,意识逐渐模糊。湿衣黏在皮肤上,寒意渗入骨髓。五感正在迟钝,这样下去……
“方广!”她突然喊道。
“要做什么?”门外立刻传来回应。
“生火。”
片刻后,方广抱着一捆半干的树枝回来,却怎么也点不着。尚枳裹着被子,冷眼看他手忙脚乱。
“……我来。”
她伸出手,灵力在掌心汇聚。这是尚守教过的小技巧——将周天运转外放。稍有不慎便会经脉逆流,但此刻别无选择。
“嗤!”
火星迸溅,终于点燃了柴堆。
“太好了!”方广眼睛一亮。
暖意渐渐驱散寒冷,尚枳抱着刀沉沉睡去。
——
两年后。
场主的青睐让她拥有了独立的茅草屋、“仆人”,甚至每月十颗下品灵石。不必再日夜吐纳,空出的时间全用来锤炼肉体。
“活下去,为了砍下冗骸的头颅。”
她这样告诉自己。可每次从斗兽场归来,遍体鳞伤都在提醒:“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死……”
“什么?”身后的方广停下包扎的手。
“没什么。”尚枳冷淡回应。
少年已比她高出半个头,面容俊秀红润——简直是她一手“养大”的。
记得第一次赢得十颗灵石时,回来却看见方广在啃野草。他笑着说:“这样你就能修炼更快了。”
第二次,她只要了食物。
“我自己需要营养。”
“东西太多,赏你了。”
“你真是好人!”
回忆至此,尚枳对方广的信任勉强过半——尚守确实嘱咐过他照顾自己。但完全信任?
永远不可能。
“去练刀吗?”方广笑着问。
“休息。”她径直进屋。
屋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我去洗绷带。”
尚枳闭眼假寐,怀中紧抱横刀。
方广于她而言就只是仆人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
悬崖之下,河水湍急。
方广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岩石,将染血的绷带浸入冰冷的河水中。血色在清澈的水流中丝丝晕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突然——
“哗啦!”
水花四溅,一个赤裸的男人从河中缓缓站起。
方广吓得连退数步,险些跌进河里。
当他看清那人紫罗兰色的眼眸和垂落的黑发时,膝盖已经先于意识重重砸在碎石滩上。
“拜见场主大人!”
额头紧贴地面,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抬头。”
葛文的声音带着笑意。方广战战兢兢地仰起脸,正对上那双妖异的紫瞳。
“名字?”
冰凉的手指抚上方广的脸颊,激起一阵颤栗。
“方、方广……”他结结巴巴地回答,脸颊因场主过近的赤裸身躯而发烫,却不敢移开视线。
“你的副场主是谁?”
“姜海大人。”
葛文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转身步入河中。水流没过他的腰际,黑发如海藻般漂浮在水面。
“你可以继续了。”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方广才瘫软在地。
他盯着手中半洗的绷带,困惑不已—— 场主这是什么意思?
……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回到茅草屋,方广凑近正在练刀的尚枳。
“不能。” 刀锋破空,尚枳头也不回。
“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是仆人。”
方广低下头。尽管早已习惯她的冷漠,但“朋友”这个词被斩钉截铁地否定,还是让胸口泛起细微的刺痛。
“算了……”
他最终没能说出口。
——
夜幕降临时,管事李维的喊声打破了平静。
“方广!”
粗壮的手臂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拖。
“场主大人要见你!”
尚枳的刀势骤然一顿。
葛文?
童年时听过的传闻浮现在脑海——关于那位场主特殊的“癖好”。她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刀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关我什么事。”
她强迫自己继续挥刀。
“不过是个仆人罢了。”
刀光划过夜色,但却比往常更加凌厉。
……
但是整整一夜尚枳都不明所以的睡不安稳。
直到黎明时分,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大屋那里……顺便看看方广那家伙在不在,于是她带上刀之后就慢慢走到自己第一次获得胜利的地方。
与上次不一样的地方是有了很多新人,并且他们都在门外围在一起看着什么东西。
“全部都是焦炭,能吃的地方很少。”有人小声说道。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得罪了场主大人。”
“这样的下场看着都让人害怕……”
“……”
尚枳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拨开人群,挤到最前方——
方广。
——眼前这个浑身赤裸且四肢被烧焦的“非人”生物正是一夜未见的方广。
赤裸的身体被烧得焦黑,四肢蜷缩如枯枝。没有眼皮的双眼布满血丝,机械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她身上。
他紧咬着牙齿的嘴张开了——“S……”
尚枳面无表情地蹲下身。
旁边有人伸出手想撕扯方广身上还可以食用的部位,尚枳猛的一把扣住那只手腕,然后毫不留情的直接扭断。
“啊!!!”那人疼的大叫,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也因此远离了她好几步。
“这又是谁?”
“别惹这家伙,他是场主近几年看重的斗兽,杀人不眨眼!”有当年看过她斗兽仪式的人小声那些提醒新来的人。
尚枳冷冷的扫视一圈。
“滚。”
僵持不到半分钟,人群立刻四散开来。
她这才低头,真正看清方广的模样—— 焦黑的躯体微微抽搐,裸露的肌肉纹理间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那张失去皮肤的脸扭曲着,却仍固执地朝她的方向转动眼珠。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