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柠仔细地擦拭着自己，不时侧目看着尚枳苍白却依旧清冷的侧脸，感受着她体内那微弱却顽强挣扎的生机，心中关于修炼的疑问再次浮了上来。
刚才生死逃亡时，她明明感觉体内新生的左肩处，似乎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力量想要涌出，却硬生生被自己压了回去。
“师父……”林柠的声音在溪流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刚才……在那些穿山甲扑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本能告诉我不能用，我就拼命压回去了。是灵力吗？为什么我明明感觉这矿洞里的灵气很浓，吸收进来身体暖洋洋的，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锁住了，根本用不出来？”她一边说，一边尝试着引导一丝吸入体内的稀薄灵气汇聚向指尖。
果然，那灵气在体内流转时感觉顺畅滋养，但一到指尖想要透体而出时，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坚硬的墙壁，瞬间消散无踪，甚至让她指尖感到一阵微弱的刺痛。
尚枳闭着眼，停下了擦拭，闻言，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洞顶无尽的黑暗，又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看到了某个悬于九天之上的、冰冷的威胁。
“锁住你的，不是灵气本身。”尚枳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
“是‘天机盘’。”
“天机盘？”林柠对这个名字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降凌月的神器。”尚枳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锥。
“它高悬天外，监察此界。其威能之一，便是锁定特定目标的气息波动。你我，便是它锁定的目标。只要在这片天地间，我们泄露一丝属于自身本源、或者高于凡人界限的力量波动——无论是灵力、神魂之力——哪怕只有一丝，都会被它瞬间捕捉，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制体内蚀骨阴火带来的灼痛，才继续说道：“这矿脉深处灵气确实充沛，远胜外界。在此修炼，吸纳转化灵气滋养自身、修复伤势、打熬筋骨，事半功倍。这些灵气入体，像涓涓细流汇入深潭，只要不试图掀起波澜将其引出体外，便不会被‘天机盘’察觉。它锁定的，是‘使用’，是‘外泄’，而非‘吸收’和‘储存’。”
尚枳的目光转向林柠，带着严厉的告诫：“所以，记住。在此地，你可以尽力吸纳灵气，淬炼己身。但绝不能尝试动用任何术法、武技，甚至不能让灵气在你体内运转时产生任何外放的意图！否则，顷刻之间，降凌月的追兵便会降临此地。那时……”她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语气和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已说明了一切。
林柠听得心头凛然，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她终于明白，为何尚枳一直如此谨慎，为何自己本能地压制了那股力量。
这看似灵气充沛的矿洞，竟也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一把悬顶利剑的监视之下！
她看着手中沾满污血的布片，又望向眼前清澈却冰冷的溪水，以及溪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尚显稚嫩却已写满坚毅的脸庞。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
清洗过的伤口在冰冷的溪水刺激下传来清晰的痛感，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
她默默攥紧了拳头。
……
冰冷的溪水带走了部分疲惫和血污，也让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
两人洗净了脸上和手臂上能触及的污垢，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却也比黏腻的血污舒服得多。
尚枳的伤势太重，无法彻底清洗身体，只能小心擦拭了露在外面的皮肤。
短暂休憩后，精神稍振。
尚枳再次强压下身体里无处不在的疼痛，林柠也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两人沉默地沿着来路返回了矿工们聚集的入口营地。
营地中央燃着一堆篝火，驱散着矿洞深处的阴冷湿气。
疲惫的矿工们三三两两围坐着，低声交谈或沉默进食。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廉价食物的气息。
看到她们回来，不少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审视、冷漠，甚至隐隐的敌意——显然，白天那场因她们而起的兽潮袭击，让大家损失不小，怨气未消。
护卫队长板着脸，正坐在火堆旁一块较高的石头上，面前摆着记录用的粗糙石板和几小堆分拣好的灵矿原石。
几个矿工正排着队，将各自采集的矿石上交，换取今日的报酬。
林柠和尚枳，也默默排到了队伍末尾。
尚枳闭着眼，似乎在积攒力气，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倚在双腿上。
轮到她们时，林柠看着尚枳自己小心地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将自己沉甸甸的矿篓费力地拖到队长面前。
她这一天经历了生死搏杀，又背着尚枳逃命，真正用于挖矿的时间其实不多，效率自然不高。
矿篓里的原石数量只能算中规中矩，大约一百七、八十块的样子，而且品质参差不齐。
队长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拿起石笔在石板上划了几下，又拿起一小袋灵石掂了掂，倒出八颗闪烁着微光的、鸽子蛋大小的下品灵石，丢给林柠：“八颗，底薪五颗，矿石三颗。”
林柠默默接过，道了声谢。
八颗下品灵石，不多不少，符合她今天的产出，也符合一个普通新矿工的水平，并未因白天的风波受到克扣。
接着是尚枳。
当林柠将尚枳那只同样沉甸甸的矿篓拖过来时，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吸气声。
那矿篓里的原石，堆得冒了尖！数量明显比林柠的多出一大截，粗略看去，竟有两百多块！
而且其中一些矿石的色泽和蕴含的灵气波动，似乎比林柠篓里的还要稍好一些。
队长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被刻意的冰冷掩盖。
他仔细清点着，眉头微蹙。
尚枳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重伤和逃亡中度过，她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拖着那样的身体，挖掘出如此数量的矿石？
这效率简直匪夷所思！
但矿石就堆在眼前，做不得假。
他只能归结于这女人在重伤之下，依然有着可怕的意志力和精准的挖掘技巧。
队长再次拿起石笔记录，又从另一个稍鼓一点的袋子里倒出灵石。
这一次，他数了十颗出来，连同底薪的五颗，一共十五颗下品灵石！
他将这明显多出一小堆的灵石推向尚枳的方向，声音依旧生硬：“尚枳，十五颗。底薪五，矿石十。”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