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年轻男子正蹙眉看着手里的信件,金线云纹的披风被他随意搭在椅子一侧的扶手上,似有滑落之势,披风的一角搭已经落到了地上,但他无暇顾及。
“主子,明日日昳时慕远会在鸿音酒楼见客,或许正是时机。”
季明将手里的东西放至桌上摊开,用手指在上面点了几处。
“这是慕府的布局图,慕远最有可能将暗通曲款的证据藏在西南角的书房,若不巧正好撞见,书房过去便是慕府的花园,花园南面的墙角处有一处墙体脱落,尚未命人修缮,墙洞能容纳一人通过,可以脱身。”
“知道了。”
根据最新到的消息来看,慕远与临济王世子恐怕脱不了干系,萧璟调查慕远已经有些时日,所以昨日江卿突然问起时,他才会那么震惊。
翌日雨晴
慕府花园的池水又涨了些许,快要扑到岸上。从高处望过去深不见底,宛如一潭黑渊,走近方才看的清澈。未到夏日,池中只有几支芙蕖冒了尖,还未见花色。偶泛涟漪,是池底的鱼在作乱。
一名俏丽妇人轻敲书房门,“老爷,时辰差不多了。”
“就来。”屋中人沉声回应。
老爷从不让自己进他的书房,只能等在门前唤他。有时明明见他进了书房,敲门却无人回应,便以为是在房中休息了。
梨花木案前,季明将布局图叠好递给萧璟,又瞧了眼屋中的漏刻,提醒道:“主子,差不多可以动身了。”
“好。”萧璟应下,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等一会儿,先去个地方。”
江府西院墙外有两人等在树下。
季望蹲在地上,嘴里嚼着酥饼含糊不清道:“哥,怎么主子去趟慕府还要先来找江四姑娘?”
季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不理,季望自顾自吃起饼来。
院内,锦书拦住了萧璟,“七殿下,小姐不在院中。”
萧璟一时讶异,“她去哪儿了?”自己正好要去慕府一趟,想着来问问她有什么要查的,可以顺带帮她看看,结果人竟然不在。
“不知道,小姐午时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午时……现在已经申时末了,去干什么用得着两个时辰?
萧璟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没跟着?”
“我只是个护院,不是贴身侍卫。”锦书淡淡道。
萧璟扫了一眼院内,门窗紧闭,也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算了,留季望在这儿守着,慕府那边若再不去,恐怕要来不及了。
见萧璟出来,季望正打算起身跟上,便听到他说:“你留在这儿,她什么时候回府了你再回来通报。”
季望呆呆站在原地,嘴里的饼也忘了嚼。倏尔,爆发出一句难以置信的疑问:“又是我?”为什么这种无聊的差事又轮到自己……
‘自己也想跟着去’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头上就挨了季明一记重掌,“吃吃吃,就知道吃。”
萧璟站在一旁抱臂看着他。
季望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晌午没吃饱嘛,这可是城南卖的最好的酥饼,我专门跑过去买的。诶——”
季望忽感手上一空,再抬眼时饼已经到了萧璟手上,转身扔下一句“走了。”
“我的饼!八文钱一个呢……”见人已经走远,季望才认命般地坐回树下。
慕府的守卫也是吃素的,只略施小计就引走了。
江卿此刻站在狭长的甬道内发愁,刚才在书房翻找了半天,都是些跟公务有关的折子。回过头时却发现架子上的摆件不对劲,走上前轻轻一扭,果然有一道暗门打开了。才刚迈进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甬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尽头有着微弱的光亮。
江卿掏出火折子吹亮,在墙壁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没办法,只能先进去看看了。
安静的甬道内回响着‘哒哒——’的脚步声,贴着墙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刚才散发光亮的地方,是一盏烛台。再往前看去,是一左一右相对的两条甬道。江卿顿了顿,选了左边那条。
走到尽头视野才变得开阔,是一方石室。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案,烛台上快要燃尽的蜡烛残喘着微弱的光。有了这光的对比,四周变得更加黑暗,照不到的地方像无边的黑洞一般要把人吞噬殆尽。
江卿迈腿走进去,忽的脚下一空,掉进了一片清凉。用脚探了探四周,原来门口一块四方的地下陷,里面填满了水,没到了小腿肚的位置。还好刚才稳住了,不然身上湿了就麻烦了。只可惜火折子掉进去了,这水池正好在门口,又这么黑,能看见才怪呢。
江卿从水里迈出来,走到木案前端起烛台照了照四周。发现有一张书架,不过都是些幼儿启蒙的书籍。正打算走时忽然瞥到角落里有一个匣子。
打开来,里面有一些信封,上面都写着‘父亲亲启’。
江卿拆开最上面的一封,凑近烛台才堪堪看清。
「父亲放心,儿子一切安好。
——礼」
礼……慕礼?他还活着?并且还跟慕远有联系,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呢?架阁库的卷宗并没有记载有人被找回。
正想的出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凝神感知,暗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吸声,有人!江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慢慢向后退。精神集中紧张起来,那呼吸声变得更加明显了,没听错,绝对有人。
“谁!”江卿低喊。
“哟,被发现了,”身后传来一声没有温度的低笑,“你又是谁?”
江卿迅速转过身,手不动声色地摸上剑柄。听得出来,那人站在自己的左前方,距离大概三尺。
萧璟是从另一条甬道进来的,本来打算隐在暗处,等人走了再出来。但看她的样子鬼鬼祟祟,不像是慕府的人。又被发现了,索性就现身了。
那人转过来后,萧璟一时懵住了。
只有烛台在一旁闪着微光,黑暗中女子的样貌不甚清晰,但他还是认出来了,他拽着江卿的手腕把她拉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慕府戒备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见对面的人朝自己伸手,江卿的剑刚出鞘一半,听到熟悉的声音又收了回去。
萧璟掏出火折子晃了晃,火舌便从中舐出。突如其来的光照亮了身后的大片石壁,也照亮了对面人的脸庞。
萧璟将其放在一侧的架子上,而后抱臂靠在书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我好像警告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