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闲适宜人的氛围,却被脚步匆匆的季望所破坏。
他人未到声先至,临到近前还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主子,不好了!宜都城外似有不明军队集结。”
“什么?”萧璟立即正色起身,唯恐听漏一个字,“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确!”季望还喘着粗气,刚才他正追着那个黑衣刺客,半路上碰到营里的探子回来,
“而且天颐一个月前往海上去的那队人马,到现在还不知所踪。不过他们行进的轨迹是南下,按照这个时间,到了扬州也说不定!”
糟了……
萧璟暗道不好,竟将这档子事忘了。
季望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还、还有刺客……属下跟丢了。”
他以为会受到责骂,可萧璟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慢慢查,他已经暴露了,近段时间想必不会再轻举妄动,眼下宜都的事才最要紧。”
萧璟只给了萧澈一个眼神,他便会意,“去吧,国事要紧。”
临近约定好去扬州的日子,离开前,江卿先去了趟宫里,在离开文惜阁时恰好撞见了萧橦。
“江姐姐?七哥待会会过来,你要不要等等他?”萧橦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看样子是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以为他们还同之前一样要好。
“不了。”江卿朝她施礼。
她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但萧橦还是察觉到了,“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江卿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弧度,“公主,臣女跟七殿下什么关系也没有,又怎么会吵架?”
“诶?”萧橦正疑惑,身后又响起一道声音唤她。
“童童。”
说曹操曹操到,萧璟竟来得这样快。
“七哥?正好江姐姐她……诶?人呢?”萧橦转回身,江卿刚才站着的地方已是空荡荡一片,担心萧璟不相信,她有些情急,“江姐姐她刚才还在这儿的。”
没想到萧璟只是淡淡道:“走吧。”
七哥怎么也没反应……
萧橦跟上他的步子,有些疑惑,“你们吵架了?”
“是有一些误会。”萧璟并未否认。
“哄不好了?”萧橦探头追问。
看萧璟不说话,她着急了,“我不管,我就要这个嫂嫂。”心里将各种可能都想了个遍,该不会是七哥做了什么对不起江姐姐的事吧?
“你敢娶别人,我就不认你了!”萧橦气鼓鼓地看着他。
萧璟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童童,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有看上去这么简单。现在的太平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也要听话一点,知道吗?”
“嗯。”萧橦乖巧地点点头,她除了贪玩了些,很多时候还是识大局的。
“那江姐姐,还能做我的嫂嫂吗?”萧橦试探道,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萧璟低笑一声,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道:“能的。”
这话不只是说给萧橦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到了文惜阁门口,萧璟说:“你去后殿等,待会儿说完一起去母妃那儿用膳。”
“知道啦。”萧橦很是乖巧地应下,哒哒哒地跑去后殿了。
萧璟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崇和帝正在桌前批阅奏折。
“她来找父皇做什么?”萧璟没有说名字,但崇和帝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无非就是镇国公告病一事。”崇和帝还是对他有所隐瞒,江卿这次是秘密行动,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
江卿回府的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阿爹确实如她所说,卧床静养,暂时没办法四处走动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的身份,崇和帝早就从花绫口中得知了。
至于欺君之罪,她为山海堂效力,自然也就是为皇室效力。
等此次的任务完成,便算是将功折过。
可是,到底要多大的功劳,才能与谋反之罪相抵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江卿正收拾东西,碧落适时走进屋内,“少主,你这次回去,要不要我们跟着?”
她沉默片刻,回绝道:“不用,师兄会随我一起,我要你们留在府里,看住一个人,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谁啊?”她问道。
“我阿爹。”江卿淡淡道,语气尽量表现地平缓,不那么令人起疑。
“国公爷?”碧落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要你们盯着他,去了何处,跟什么人来往,都要一清二楚地汇报给我。”她顿了顿,看碧落神色无异,才继续说:“师父这段时间会很忙,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联系,就不必去劳烦他了。”
“是。”
她收拾好东西,才迈出房门,就和江沉迎面撞上了。
“卿卿,父亲他……”江沉欲言又止。
江卿以为他要为阿爹辩解,不可置信地反问道:“大哥,你不会也觉得阿爹做的是对的吧?”她有些担心,担心大哥会阻拦她。
毕竟,连阿爹都会做出这种事,自己又还能相信谁呢?
江沉摇头,“当然不是,我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这样做。”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中烦请大哥照看。”
没想到卿卿竟然也学会装成小大人的样子嘱托身为兄长的他,江沉失笑,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家人,说的什么话。”
“知道啦。”江卿故作轻松回应道。
“一路顺风。”
江卿点头,朝他挥手后转身出了院子。
穿过长廊,又有人叫住了她,“卿卿。”
是江昭。
“阿姊。”江卿唤她。
“我让厨房准备的干粮,你带着路上吃。”她走上前,将一个包裹递到她手上,紧接着又拿出一提用细线捆着的油纸包,江卿认得这个包装,是自己一直吃的那家点心铺子。
江昭浅笑道:“还有这个,江宁今天早上去给你买的栗子糕,想必是自己不好意思给你,让我转交。”
“我们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江昭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脸。
“多谢阿姊。”江卿绽开了明媚的笑容。
江卿有时候会忍不住感叹,缘分真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的东西。
眼前温婉明丽的女子,竟然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成为了自己的阿姊。
自己能够明确感受到来自于她的爱,是对待至亲之人才会展现出来的关心,眷注。
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跟江昭告别后,江卿才正式踏出江府大门。
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江宁的声音,“喂,必须要去吗?”
江卿回头看去,他靠在门外,似乎等候多时。
“嗯,必须要去。”知道他也舍不得,江卿罕见地没有和他拌嘴。
江宁丢给她一个包裹,说道:“一路顺风。”
又是这句话。
是啊,这或许是对一个即将远行的人,最殷切的寄托。
希望她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这是什么?”江卿看着手里的包裹,问道。
“衣裳啊,你之前不总是借我的吗,这个你拿着,换着穿。”江宁说话的时候都没敢看她。
他不放心,所以还是来了。
可又放不下面子说那些肉麻的话,才找了这个借口。
“可别又弄坏了,很贵的。”他看似关心的是衣裳,可江卿要是不受伤,衣裳又怎么会弄坏?
担心话里的意思不够明确,他装作不在意地又强调道:“只是借哦,等你回来,要还给我的。”
“知道了。”江卿应道。
……
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江卿知道他实在是没话可说了,才叹了口气,说道:“那我走了。”
江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转身离开。
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朝她喊道:“喂,早点回来。”
换做从前,这种关切的话,他从来都是羞于启齿的。
江卿没有回头,背对他挥了挥手。
江宁一直目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转头回府,才发现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红了眼眶的秦言,“娘?”
秦言不语,擦了擦脸转身回了屋里,她和江浔说:“卿卿走了。”
江浔长叹一声,“我知道困不住她。”
他知道困不住她,所以压根儿没让人守着。
“至少她朝着世人心中认为正确的方向,途中危险会少很多,世人都会帮她。”
“她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是应该她去做的。”他喃喃道,是在安慰秦言,亦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的卿卿,一直都很懂事。
四方院落困不住她,世俗规矩也束缚不了她。
她生来,就该是翱翔在碧落苍穹之上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