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走进来,只是倚靠着仅存的门框,墨绿色的裙摆如同凝固的潭水。
那张曾经对着维克多时总是带着或明或暗情愫的精致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冰封的平静。
“维克多·勒·西奥多。”芙拉雅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公文,“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名字…艾尔、奥利安、露娜、索拉娜、瑞珀斯、德利安、莉莉丝…”她清晰地念出每一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康纳西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在这儿!他刚才和维克多聊得太随意,忘了芙拉雅在门外只听到半截!
维克多立刻坐直身体,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连忙摆手解释,语气轻松随意:
“哦!你说他们啊!”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康纳西,“误会!天大的误会!那些小家伙…艾尔、奥利安、露娜、索拉娜…还有德利安、莉莉丝那几个大点的…都是我在黑荆棘堡那边收养解闷的!捡的!或者顺手救下来的!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虫罢了!跟我可没血缘关系!”
他耸耸肩,一副“你想到哪里去了”的表情,“我维克多·勒·西奥多,像是那种会老老实实结婚生一堆崽的人吗?”
(???)
结婚?生子?呵,魔王永不为家!养几个麻烦精解闷已经是极限了!
他解释得清晰明了,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幽默。他以为误会就此解开,芙拉雅会恢复之前那种带着点嗔怪或释然的表情。
然而,芙拉雅脸上的冰封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定维克多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恍然大悟的轻松,那急于撇清的随意,那提到“收养”时如同谈论路边小猫小狗般的漫不经心…
收养?捡的?无家可归?呵…说得真轻松。那些名字,那些亲昵的担忧(艾尔做噩梦)、那些无奈的纵容(德利安抱怨)、那些如同家人般的熟稔…仅仅只是“解闷”?
她没有纠结于血缘,而是向前迈了一小步,踏入了办公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刺向维克多那双看似坦诚的漆黑瞳孔,问出了那个在她心口反复灼烧、最终凝结成冰的问题:
“那么,维克多…”芙拉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询,“抛开孩子,抛开身份,抛开所有…你对我,有过哪怕一丝…真心吗?”
(▼へ▼メ)
卧槽?!致命拷问?!真心?!这玩意儿是能随便有的吗?!
维克多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芙拉雅这个问题,比康纳西的讨债剑还锋利!直指核心!
(╯°□°)╯︵┻┻━┻┻
真心?!大姐!咱们这是在搞权力交接!矿区大洗牌!你跟我谈真心?!这画风不对啊!
再说了!本王是魔王!魔王懂不懂?!魔王的心是黑曜石...阿不...基岩做的!又硬又冷!真心那玩意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魔力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里哀嚎起来!这就是他为什么极度抗拒、甚至厌恶自己那该死的被动魅惑光环!而且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对女性使用。
《诗经》里那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炸响!他当年在某个破图书馆翻到这句时还嗤之以鼻,现在简直想穿越回去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д?)古人诚不欺我!男人上头快下头也快,女人上头慢…可一旦下了头,那就是永不回头的绝杀啊!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在医院茶水间听过的无数狗血八卦——某某师姐为情所困三年走不出来,某某师兄分手后哭天抢地一周后火速新欢…
还有那些情感博主分析的“性别差异论”…
乱七八糟的理论混杂着芙拉雅此刻冰冷决绝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面对复杂情感问题时的呆滞和无力。
( ̄w ̄;)完了完了!芙拉雅这状态…明显是进入“不可说”的终极阶段了!要凉!
而此刻,他脸上因为芙拉雅突如其来的“真心”质问而出现的、那零点几秒的呆滞、错愕、以及因疯狂脑内吐槽导致的短暂空白,在芙拉雅那双洞悉一切的碧绿眼眸中,被精准地捕捉、放大、并解读成了——
默认!心虚!无言以对!
呵…果然。连一句敷衍的谎言…都吝啬给予吗?或者…连骗我都觉得多余了?
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或许有苦衷”的幻想火苗,被维克多那瞬间的“呆滞”彻底掐灭。
芙拉雅感觉心脏最深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不是痛,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和释然。
所有的滤镜,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悸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不是恋爱脑。她是荆棘女王,是影爪的主人,是在矿镇血腥泥潭里挣扎求生并最终崛起的枭雄。感情?真心?既然没有,那就不必再浪费任何情绪。
芙拉雅的脸上,最后一点苍白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淬火寒冰般的、纯粹的冷静和…评估。
她看着维克多,不再是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而是一个…极其危险、需要重新定位的合作对象。
她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疏离,声音恢复了女王的从容,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我明白了,西奥多先生。”她没有再用“专员”这个称呼,“看来是我…误解了。”
她顿了顿,黄金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将维克多那张依旧俊美却在她眼中已失去所有魔力的脸,以及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白衬衣(阿瑞斯:我的!),深深地烙印进脑海深处,并打上了一个全新的、冰冷的标签:
维克多·勒·西奥多。
特质:擅长魅惑(无论有意无意),情感操控(疑似),极度危险(对己方情感及判断力具有毁灭性影响)。
合作等级:需最高级别警惕。关系定位:纯粹利益交换对象。
她甚至在心里为这个标签加了个鲜红的感叹号!
从今往后,只谈利益,不论风月。此魔…危险!勿近!
“关于矿镇的交接事宜,”芙拉雅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刚才那段关于“真心”的对话从未发生,“我会让影爪的负责人‘夜莺’与贝斯汀领主阁下的副官对接。具体细节,你们商议即可。我还有些要务处理,失陪。”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维克多一眼,也没有理会旁边一脸懵逼(还在消化“真心”和“孩子”信息量)的康纳西,墨绿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昏暗之中。这一次,她没有丝毫停留。
办公室里,只剩下维克多僵在沙发上,手里还下意识地护着那杯“血暮”(葡萄汁版),以及旁边端着空酒杯(刚才为了掩饰震惊喝光了)、嘴巴微张、眼神呆滞的康纳西。
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门板碎屑,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维克多缓缓眨了眨眼,猩红的瞳孔里充满了被冤枉的委屈和巨大的荒谬感。
哎?等等?她明白了?她明白什么了?她最后看我的眼神…怎么像在看什么高危传染源?
还有那个‘误解’…我怎么感觉误解更深了?!我明明解释清楚了啊!那些崽子真是收养的!我对她…虽然没‘真心’…但也没想害她啊!合作不是挺愉快的吗?!
我成渣男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护着的葡萄汁,又抬头看了看门口那片空荡,最后目光落在旁边还在石化状态的康纳西脸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悲愤的控诉:
“喂!康纳西!你评评理!我干什么了?!我就收养了几个小麻烦精!怎么就让她这样看我了?!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康纳西:“……”他默默放下空杯子,眼神复杂地看着维克多。
你干没干什么我不知道…但能让芙拉雅那种女人露出那种…仿佛被渣了八百遍还倒贴钱的眼神…你维克多·勒·西奥多,确实挺“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