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抬着沉重的木架走了进来,这群人动作十分麻利地在殿中央架起一根离地近两丈高、仅有一根手指头粗的钢丝。
接着,又有人抬进几大筐东西。
将那些道具“哗啦”一声倒在大殿内。
沈妙仪越看越是好奇,但见地上的竟是无数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碎瓷片!
这些瓷片顷刻之间就铺满了钢丝正下方的一大片区域!
【卧槽!这什么操作?】
【钢丝下面铺瓷片?要做什么?】
【皇帝口中的灵羊不会是人吧?!】
殿内响起一片惊呼。
不少坐在官员身边的女眷一瞬间脸色发白,也有人以袖快速掩面。
其实能到这里的,不少人已经欣赏过接下来残酷的节目了。
那表演,真是让人看看就无言以对。
沈妙仪的心猛地揪住了!
一股恶寒居然从脚底窜了上来。
在所有人或惊惧、或好奇、或麻木的目光中……
一个身影被粗暴地推了过来。
沈妙仪朝那边看看,正是王献!
只是此时此刻,沈妙仪只知此人是个可怜人,却绝对不知此人是什么身份。
王献的脸上被胡乱涂抹了一层夸张的油彩,身上套着一件破烂肮脏还散发着臭味的羊皮袄。
头上还滑稽地顶着两个弯曲的羊角道具。
这身装扮,真正极尽侮辱之能事。
然而。
与这身滑稽装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献的那双眼睛。
那是漠然空洞的眼睛。
那瞳孔里呈现出一种死水般沉静的光。
王献的眸子冰冷且倔强,如寒冰一般。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即使穿着这身屈辱的“戏服”,也未曾弯半分。
宫廷乐师奏起一支古怪、急促的曲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表演者深吸一口气。
沈妙仪和哥哥朝那边看,见王献抬起赤着的脚,朝那架子一寸一寸而去。
女眷看到这里都止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为王献捏一把冷汗。
这要是跌下来,只怕顷刻之间就能粉身碎骨,然而王献却稳稳当当爬上了这摇摇欲坠的木架子。
接着,王献心无旁骛的伸出脚掌,缓慢的踩上了那冰凉如毒蛇一样的钢丝。
那钢丝是如此纤细。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身姿在本就不十分牢靠的钢索上摇摇晃晃。
看看就让人感觉惶恐。
钢索下,无数的瓷片闪烁着寒光,如择人而噬的獠牙一般。
忽的,王献的身体一个剧烈的踉跄!
“啊!”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呼。
接着殿内响起更杂乱的声音。
沈妙仪的手下意识的攥住了衣服。
在这一瞬间,因为紧张和愤怒,她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王献凭借着惊人的能耐和平衡,十分危险的稳住了身形。
接着,他微微的调整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并不看脚下,不看那令人眩晕的瓷片,更不看周围那些冷淡的眼神。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从这一边走到了另一边。
他在高空中,在死亡的边缘,艰难地跋涉着。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他都倾尽全力。
每一次尝试,都引得下面观看的官员发出兴奋的吆喝呐喊声。
至于女眷,一个个都吓坏了,煞白了一张脸。
“话说万岁这灵羊果然是厉害,居然脚步十分沉稳。”
“云国人轻身功夫了,我看灵羊是可以飞檐走壁的。”
“不如增加难度才好看。”
“摔下来还有全新项目吗!”
大家居然如此变态。
他们窃窃私语着,不时地抬起头来遗憾的看看高空。
看得出,无数人都希望王献能跌在瓷片内。
不知为何,沈妙仪心头有点难受。
她不忍继续看下去了,但又不能不去看。
王献终于顺利的走到了另一边,他停止了动作,气喘吁吁在休息。
云国人其实也和邺城人一样,都是凡夫俗子,哪里会什么飞檐走壁的武功。
说起来,今日之所以能安全往返,不外乎是运气的加持。
二来,沈妙仪看来,只怕王献为了保全自己,私底下也没有少锻炼。
【这群人还是人吗?!】
【看得我手心全是汗!王献加油啊!】
【这简直是酷刑!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皇帝和三公主看得如此津津有味,真是畜生不如!】
黎晏书别过头,不去看王献。
他眉头紧锁,手也几乎紧握成了拳。
其实自打看到王献上了钢索,黎晏书就几次想开口说什么。
但当他的目光快速的扫过御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帝以及这群看热闹的贵族的时候,又只能强行压下那冲口而出的话语。
黎晏书也知,此刻求情,非但无用,反而还可能火上浇油。
要是一句话说不好,很有可能会给王献带来杀身之祸。
固然他不喜欢王献,但看到这群人用王献的性命来取乐,黎晏书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恶趣味。
沈卓也不去看王献。
他脸色铁青,眼中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刚刚已经观察过了,这个云国的质子只怕年岁比自己还小一点。
同为男子,又同为悲惨命运的缔造者,沈卓想帮一把王献。
然而……
他如今爱莫能助。
而沈卓看向地面,在看到地面上那闪烁着冷光的瓷片的时候,心里跟沉重三分。
他自然知道从那种高度摔在锋利的瓷片上会是什么记过。
必死无疑!
且死状凄惨!
黎乐怡则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时地发出玩味的笑声。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评论两句,偶尔还和旁边的女伴指指搠搠,发出阴恻恻的冷笑。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诡异。
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
王献的额角冒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
那汗液与油彩混合在一起,沿着他那坚毅的下巴缓缓滑落下来。
此刻,大家抬头看着王献。
但见王献的嘴抿成一条进展的线,身体因极度的专注和用力而瑟瑟发抖。
但王献毕竟没有停下,没有退缩。
他正在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向着另一边的起点缓缓的挪动。
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了地狱的火焰上,或走在刀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