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视线再次锁定在了沈妙仪身上。
“沈知晚,你的仁心仁术和你的伶牙俐齿,朕今日领教了!但愿你的医术,也不要让朕失望!”
说完,皇帝不再看她,烦躁地挥手。
“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众人急忙下跪。
“恭送陛下!”
皇帝怫然作色,转身离开。
众人惊魂未定。
沈妙仪缓缓直起身,其实刚刚她也被吓坏了,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感到一阵恐惧的眩晕,黎晏书看向沈妙仪,急忙快步走到她身边。
“你今日未免太冲动了!”
语气虽是责备,眼中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沈卓一瘸一拐地赶来,紧紧抓住沈妙仪的手腕。
黎乐怡十分生气,狠狠瞪了沈妙仪一眼,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王献默默地被内侍带下了高台。
他腿脚似乎也不利索,经过沈妙仪身边时,微微顿了一下。
王献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他就这么深深的看向沈妙仪,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
“看什么看?走了!”背后的侍卫斥责起来,王献只能默默然屈辱的低着头到了远处。
沈妙仪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王献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皇帝那远去的背影。
她知道,今日之事,方兴未艾,兴许一切也只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她今日无形中触怒了皇帝,且还无形中得罪了三公主黎乐怡,未来的路,只怕凶险万分。
但沈妙仪却并不后悔,医者仁心,问心无愧!
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一笑。
“哥哥,咱们回去吧。”
神武门在他们背后的夜色中缓缓的闭合,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这一下,倒隔绝了紫禁城内依旧回荡的丝竹声。
但也阻隔了那无形的压迫感。
沈妙仪和沈卓相互搀扶着靠近马车。
从皇宫出来,沈妙仪感觉舒坦极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夜色里那微凉的舒爽空气,那绷了一整晚的神经才略略放松。
黎晏书亲自将他们送到马车旁。
【王献那一眼,真是意无穷!】
【三公主气炸了!】
此刻天空已有满月。
那清冷的月勾勒出黎晏书拿挺拔的身姿。
他此刻正忧心忡忡的看向沈妙仪。
这一刻,他的眼神如此的复杂。
沈卓的眼里也滚动着担忧。
“今日你实在是太危险了。”
黎晏书的声音打破了也得沉寂,“知晚,你可知稍有差池,便将万劫不复?”
沈妙仪垂下眼睫,长长的睫羽在雪白的面上投下一偏淡淡的暗影。
她不去看黎晏书。
今日的一切,她沈妙仪何尝不知在弄险?
那一刻,皇帝眼中冰冷的杀意差不多让真妙仪的血液凝固。
但一想到王献,一想到自己和王献几乎同病相怜,沈妙仪却格外想要帮助他一把。
那时也兴许没想太多。
【楚王殿下这眼神,三分责备里还有七分心疼!】
【刚从鬼门关回来,妙妙还没缓过来呢。】
沈卓看看两人,急忙替妹妹开口说:“殿下说的是。”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舍妹一时心血来潮,行事孟浪,让殿下您费心了!”
沈妙仪猛地抬起头看着沈卓,又看了一眼黎晏书。
她的声音坚定极了。
“今日,知晚并非一时激愤而站出。殿下,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如此。医者眼里,只有亟待救助的生命,不分敌国和贵贱。”
黎晏书定定地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药看穿到沈妙仪灵魂伸出去。
当初他们到谭家村负责治理瘟疫,沈妙仪在陶家村就不顾自身安危。
如今在危机四伏的宫宴上,她又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云国的质子仗义执言。
……
他看着沈妙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几不可听的微微叹息。
此刻。
沈妙仪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她快速伸手拿出一个药囊。
小心翼翼地从里头取出一个珐琅彩的小瓶,“王爷,”沈妙仪将这个瓷瓶递给黎晏书:“可否烦请殿下您将此药转交给那位云国的王献皇子?”
黎晏书一愣。
似乎想不到沈妙仪会这样。
但黎晏书还是下意识的一把接过了瓷瓶。
“这是什么?”
“固本培元的药。”
沈妙仪解释:“王献今日在高空行走,心神体力消耗都巨大,且受了不小的惊吓!这药能助他安神,还可强健筋骨。我看他脸色灰败,只怕他那身子平日也多有损伤。”
黎晏书握着瓷瓶,眉头微微蹙着。
他看向宫门方向,仿佛那视线能看穿无数厚重的墙壁,看到那冷宫里被囚禁的男子一般。
“知晚!”
沈妙仪的语气带着无奈。
“你的好意,只怕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王献此人心高气傲,疑神疑鬼。”
“他是云国质子,在这邺城对谁都不信任,尤其是帝京人。”
黎晏书特意加重了“帝京”二字。
意指邺城皇权下的一切人。
沈妙仪的目光却依旧执着,她轻轻摇头:“我知道!但我给他药,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或信任我。只是身为医者,看到了病患,便不可坐视不理”
“至于他吃与不吃,是他的选择,我送与不送,是我的本分。”
她的话语平静,却蕴含力量。
黎晏书心头微震,最终只能无奈地点头。
他将瓷瓶攥入手中。
“也好!我替你转交便是了,但你也莫要抱太大期望。”
“多谢王爷。”
沈妙仪和沈卓一同行礼道谢。
看着黎晏书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沈家兄妹才转身,步履沉重地进入旁边早等候哦许久的马车内。
【男主真相!王献看谁都像要害他一样。】
【妙妙这药,怕是要喂了太液池的鱼。】
【好心疼王献崽崽,谁来给他一点光啊!】
冷宫深处。
一处极其破败的偏殿。
“吱呀”一声,腐朽的木门被推开。
王献拖着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走了进来。
没有一人跟随他,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如夜弥漫而来,缠绕住了王献。
他身上的羊皮袄散发着极端的恶臭,脸上的油彩和汗液融合在一起,显得黏腻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