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阿哥所
九阿哥胤禟猛地从冷汗中惊醒,喉间还残留着鸩酒灼烧的剧痛。
铜镜里映出少年清瘦的面容,腕间珊瑚手串尚带着温润的体温——这是康熙四十六年的春日,距离那场夺嫡噩梦,还有整整十年。
胤禟跌跌撞撞扑到案前,颤抖的手抓起朱砂笔,在宣纸上涂下歪斜的\"木心\"二字。
记忆如毒蛇噬心:上辈子他和四阿哥一党争斗,自己最终被囚禁高墙,还被改名塞思黑,连木心的一缕魂灵都追不上。
乾清宫
御书房的铜鹤炉飘着龙涎香,康熙握着奏折的手突然顿住。
当胤禟身着簇新的蓝色常服闯入时
老皇帝看到儿子眼中罕见的惶急
\"皇阿玛!儿臣求娶佟佳氏木心!\"
胤禟重重叩首,额头在青砖上撞出闷响。
养心殿外的铜龟铜鹤在暮色中沉默,檐角风铃突然叮当作响。
康熙将奏折重重拍在案上
\"佟佳氏乃镶黄旗贵女,你当朕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莫不是想借姻亲拉拢佟家势力?\"
胤禟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皇阿玛!儿臣愿以性命起誓,娶木心后即刻离京!\"
胤禟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
\"儿臣打算效仿徐霞客,走遍大清十三省,考察各地风土民情、水利赋税,为朝廷绘制最详尽的舆图!\"
康熙眯起眼睛,看着图纸上细密的标注:甘肃的盐碱地改良法、福建的梯田灌溉图,甚至还有南海诸岛的手绘轮廓。这些字迹工整严谨,全然不似往日那个流连风月的九阿哥。
\"你当真愿放下一切?\"
康熙摩挲着紫檀木佛珠
\"可还记得去年在畅春园,你与老四为江南盐政争得面红耳赤?\"
胤禟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那时不懂事,如今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重重叩首
\"求皇阿玛赐婚,让儿臣能护木心一世周全。\"
夕阳的余晖透过明黄窗纱,在胤禟后背镀上金边。
康熙凝视着儿子单薄的背影,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曾为赫舍里氏连夜抄写金刚经。
\"起来吧。\"
佛珠在指间划过最后一圈
\"明日朕便下旨指婚。只是这舆图...\"
老皇帝嘴角微扬
\"若三年内交不出令朕满意的答卷,当心你的九阿哥爵位。\"
胤禟抬头时,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历史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没有兄弟相残,没有血色黄昏,只有木心簪着海棠花,在江南烟雨中向他盈盈一笑。
多年后
康熙皇帝驾崩,四阿哥胤禛,称雍正皇帝继位
雍正元年的紫禁城,残雪尚未褪尽,琉璃瓦上凝结的冰棱折射着冷冽天光。
养心殿内
明黄帷幔低垂,胤禛握着朱笔的手悬在奏折上方,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深色的圆斑。
案头整齐码放着九阿哥胤禟与十阿哥胤?递来的谢恩折,字迹一个洒脱随性,一个憨态可掬。
“传谕内阁,晋封九阿哥胤禟为温郡王,十阿哥胤?为敦亲王。”
胤禛将朱砂笔重重搁在笔洗中,瓷器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觅食的寒鸦。
李德全捧着圣旨躬身退下时,瞥见新帝望着窗外出神,目光穿过层层宫墙,似是落在十年前那场改变朝局走向的赐婚上。
温郡王
王府后园
木心正蹲在暖房里侍弄一盆素心腊梅。
十年光阴让她褪去少女的青涩,鬓边点缀的珍珠步摇更显温婉雍容。
温郡王胤禟穿着家常的月白棉袍,袖口沾着花泥,正小心翼翼地修剪枯枝,全然不见当年八爷党核心的锋芒。
“王爷当心扎手。”
木心递过丝帕,却见丈夫突然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摩挲。
“这郡王的封号,原是你应得的。”
胤禟望着妻子眼底的温柔,想起当年在康熙御前跪求赐婚的场景
“若不是你陪我走南闯北考察民情,又怎会有如今的安稳?”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十阿哥爽朗的笑声。
胤?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跨进门槛,锦袍上绣着的牡丹都跟着颤动
“九哥!皇兄的旨意到了!瞧瞧我这敦亲王的封号,可比你温郡王气派多啦!”
胤俄扬了扬手中圣旨,突然瞥见木心手中的腊梅
“嫂子这花养得好,改天送我两盆!”
胤禟笑着推了弟弟一把
“就知道你惦记这些。当年要不是你跟着我装疯卖傻,整日混在花房,咱们哪能逃过这一劫?”
三人相视而笑,暖房里的腊梅仿佛感受到这份暖意,悄然绽开了第一朵花苞。
次日清晨
新封的温郡王与敦亲王联袂入宫谢恩。
太和殿前
胤禟望着金銮殿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想起十年前四哥看他时防备的眼神
再看如今胤禛抬手示意免礼时眼中难得的温和
忽然觉得那些颠沛流离的考察岁月、那些故意扮作纨绔的荒唐日子,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稳生活。
温郡王府
暮色漫过王府朱漆门槛时,胤禟一脚踢开书房雕花槅门,乌木靴底重重碾过青砖,惊得廊下挂着的八哥扑棱棱叫起来:“福晋!福晋!”
木心放下手中的《齐民要术》,就见自家王爷委委屈屈倚在门框上,孔雀蓝团云纹袍角沾着泥点,发辫松散地垂在肩头,倒像是被顽童欺负的小公子。
“夫人可要为我做主!”
胤禟拖长声调,三步并作两步扑进软榻,将脸埋进木心膝头
“那金銮殿的地砖又冷又硬,硌得腰疼,皇兄也不赏个垫子……”
“胡说。”
木心忍俊不禁,指尖拂过丈夫微微泛红的耳尖
“明明是你晨起贪睡,骑马时又故意慢行,才会踩进御道旁的水洼。”
木心抽出被压得发麻的腿,却被胤禟长臂一揽重新圈进怀里,温热呼吸扫过耳畔
“夫人竟连这些都知道,莫不是在我身上装了千里眼?”
胤禟顺势翻身将人压在软垫上,下巴蹭着她发顶撒娇
“今日见皇兄赏了十弟两匣白玉扳指,却只给我半卷舆图……”
尾音带着委屈的颤音,手指却不老实地去解木心衣襟上的盘扣
“夫人可要补偿我……”
木心笑着抵住胤禟胸膛,发间茉莉香混着他身上的松烟墨味
“温郡王这是要学市井无赖讹人?”
话未说完,便被胤禟含住耳垂轻咬,带着酥麻的痒意顺着脊椎炸开。
“我本就是无赖。”
胤禟气息灼热,眼底泛起笑意
“当年在皇阿玛跟前撒泼打滚,不就是为了抢夫人回家?”
窗外明月爬上梧桐枝桠,将纱帐内交叠的身影映成朦胧剪影。
木心在缠绵间隙揪了揪他耳垂,嗔道:“堂堂郡王,传出去要被人笑话。”
胤禟却将她搂得更紧,在颈间落下细碎吻痕:“别人笑我疯傻,夫人不嫌便好……”
呢喃声渐渐消散在月色里,唯余帐幔轻摇,与檐角风铃的叮咚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