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漫下来,落在熟悉的地板上。
她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微凉的鞋跟,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真的回来了。
“心心?你可算回来了!”
林清婉从客厅走出来,脸上带着嗔怪,手里还拿着锅铲
“这都半个月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跟你那帮朋友玩疯了是吧?你爸都快报警了!”
木心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慌乱,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
“手机没电了,后来又忘了充,跟她们去山里露营了,信号不好。”
这话是郭城宇送她回来的路上,两人临时对好的口供,他说这样最不容易被拆穿。
“露营?”
林清婉皱了皱眉,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看看你这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玩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赶紧去洗手,我给你留了汤。”
“嗯。”
木心应着,转身往洗手间走,脚步有些虚浮。
客厅沙发上,姜小帅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是木心的男朋友,两人从大学校园走到现在,感情一直很好。
这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给木心发信息、打电话,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和未读提示。
此刻再见她,她瘦了好多,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闪躲,绝不像只是去露营那么简单。
“回来了。”
姜小帅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木心抬头看他,勉强笑了笑
“嗯,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
姜小帅没多问,只是帮她接过了肩上的包
“累了吧?先去休息会儿。”
木心点点头,逃也似的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神空洞。
她掬起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不能露馅,绝对不能。
郭城宇的手段她见识过,她不想把家人和姜小帅卷进来。
接下来的日子,木心努力扮演着“只是出去玩了半个月”的角色。
她按时上下班,陪林清婉逛街,和姜小帅约会,话不多,但也算平静。
林清婉渐渐放下心来,只当她是玩累了,还总念叨着要给她补补身子。
可姜小帅始终没放下。
他发现木心晚上总是睡不好,偶尔会在梦里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发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吃酸的,好几次饭桌上有醋溜菜,她都下意识地避开;
他还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偶尔会带着一种复杂的愧疚,像是藏了天大的秘密。
他问过几次,木心都笑着打岔过去,说他想多了。
姜小帅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记在心里,他知道,木心不想说,他再问也没用,只能等她自己愿意开口的那天。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傍晚,木心刚回到家,就闻到了浓郁的鱼香。
林清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得眉眼弯弯
“心心,快看妈妈给你做了什么?你最爱的酸菜鱼!”
偌大的瓷盆里,雪白的鱼肉浸在红亮的汤汁里,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和辣椒,热油泼过的香气瞬间冲得人鼻尖发痒。
这是木心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以前每次家里做酸菜鱼,她都能吃满满两大碗饭。
可今天,那股熟悉的酸辣味钻进鼻腔,却像一根细针,猛地刺在了木心的神经上。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怎么了?”
林清婉看出她脸色不对,连忙放下手里的勺子
“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
木心捂着嘴,强压下喉咙口的不适,声音发虚
“可能是路上吹了风,有点反胃。”
“那赶紧坐下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温水。”
林清婉说着就要去倒水。
“不用了妈,我去趟洗手间。”
木心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洗手间,反手锁上门,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胃里却依旧难受得厉害。
她撑着冰冷的瓷砖站起身,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的自己,心脏猛地一缩。
这一个月,她瘦得厉害,经期也推迟了快半个月,起初她只当是被郭城宇关着的时候作息紊乱、压力太大导致的。
可刚才闻到酸菜鱼的味道就反胃……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是医生,比谁都清楚这些症状意味着什么。
木心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她仿佛能感觉到,有一个微小的生命,正在这里悄悄孕育。
是郭城宇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那半个月里,有几次她反抗得太激烈,郭城宇失控的样子……那些模糊又可怕的记忆碎片涌上来,让她浑身发冷,几乎站立不稳。
她怎么会……怎么会怀孕?
木心扶着洗手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害怕,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谬和绝望。
她逃离了那个牢笼,却好像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缠上了,甩都甩不掉。
门外传来姜小帅的声音,带着担忧
“心心?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医生?”
木心猛地回神,用冷水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我没事,小帅,就是有点晕车,缓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姜小帅。
她无法想象,当姜小帅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知道她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时,会是什么表情。
镜子里的女孩,眼眶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无措和恐惧。
木心看着自己,慢慢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