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一纤指轻扣沙盘暗格,三面令旗应声而出。她手腕轻转,旗尖精准刺入西域三国方位:\"戎族铁骑为刃,乌朋精铁为甲,月见粮草为盾,而我们大俞——\"她指尖一顿,银簪垂珠在沙盘上投下细碎光斑,恰似连营烽火,\"有十万苏家儿郎!\"
银簪珍珠随着她凌厉的动作,在沙盘上投下跳跃的光斑,徐坤瞳孔骤缩——那些光点竟与边境要塞的位置分毫不差。老将军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按住令旗:\"主帅此计……\"他喉结滚动,眼底燃起久违的战意,\"可定乾坤!\"
待徐坤告退,苏沐阳眉间忧色渐浓:\"西域诸国向来各自为政……\"话音未落,忽见妹妹自怀中取出的半枚凤佩,在烛火下流转异彩。
\"兄长可记得我出嫁时,蓝璎姑娘见此物的神情?\"苏澜一指尖不经意地摩挲着,玉佩上栩栩如生的凤纹。
苏沐阳瞳孔微缩:\"她当时眸光骤亮,应该是认得此物,后来也没有与我提过。”
\"这凤纹非比寻常!\"苏澜一将玉佩迎向烛火,凤喙处蓝翎草纹清晰可辨,\"今日我翻阅西域古籍才发现,它居然是戎族守护千年的部落图腾——蓝翎火凤,没想到会出现在王爷赠我的玉佩上。\"
\"这凤佩竟是王爷所赠!\"苏沐阳接过玉佩的手微微一颤,青铜盏的火光在纹路间蜿蜒流淌,“王爷为何会有此物?”
\"这凤佩是王爷生母的遗物。\"苏澜一截住话头,余光扫过帐外晃动的影子,将声音压得更低,\"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苏沐阳不再多问,他现在已经习惯眼前这个沉稳的小妹,而不是半年前攥着他衣袖哭闹的小丫头。
苏澜一轻拂袖角:\"当务之急是查清蓝璎姑娘与戎族的关联。北莽铁骑已压境,这枚凤佩——\"她突然攥紧兄长手腕,\"便是破局之钥。\"
苏沐阳指尖微顿,玉佩在掌中映着烛火,流转着温润光泽。他苦笑着摇头:\"可这毕竟是——\"话音渐低,似不忍说破,\"王爷亲手系在你腰间的定情之物。\"
苏澜一眸光一凛,银簪上的珍珠随着她猛然转身而剧烈晃动,在帐内划出几道冷冽的弧光。\"兄长以为,如今这沙盘上的烽火,还容得下儿女私情?\"她指尖重重点在戎族蓝翎部落,\"北莽的铁骑可不会等我们儿女情长!\"
苏沐阳被她气势所慑,掌心不自觉地收拢,玉佩边缘硌得生疼。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郑重颔首:\"好,明日此时,我定让这枚凤佩……物尽其用。\"
苏澜一掀开帐帘时,烛火正微微摇曳。帐内空寂,床头柜子里还挂着楚明霄的墨色锦袍,案几上还放着他翻看的《六韬》。她翻开书册,指尖轻轻拂过昨日楚明霄所看的那一页,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药草香。
\"小姐?\"碧竹端着新沏的云雾茶进来,青瓷盏在她手中轻轻相碰。小丫鬟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飘忽:\"晚膳您想用些什么?奴婢去……\"
\"不必了。\"苏澜一望着铜镜中自己同样憔悴的倒影,她抬手取下银簪,\"我用了糕点不饿,你去歇着吧。\"
碧竹张了张口,终是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揉着发红的眼角退楚营帐......
夜已三更,帐外秋风卷着枯叶沙沙作响。苏澜一指尖按着太阳穴,案几上摊开的军报墨迹未干,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烛火突然\"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惊得她猛然抬头——铜镜里映出自己泛红的眼尾,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青影。
她下意识去摸颈间的凤佩,指尖却只触到空荡荡的衣襟。这才想起白日里已将信物交给兄长,此刻怕是正在蓝璎姑娘手中。心头没来由地一空,眼前又浮现出晨雾中那辆渐行渐远的玄色马车,车帘晃动时似乎还闪过楚明霄半张苍白的侧脸。
\"程蹊这个糊涂虫......\"她突然站起身,斗篷带起的风拂乱了烛火,\"王爷的爱驹乌云踏雪若是留在军营,回头又要挨训。\"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火般蔓延开来,将那些犹豫烧得干干净净。
\"主帅,徐将军求见!\"帐外亲卫的声音惊得她指尖一颤,慌忙间打翻了砚台,墨汁在军报上洇开一片。她急中生智吹灭烛火,帐内顿时陷入黑暗,“就说......本帅已歇下了。”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银甲被匆匆解下,素色斗篷裹住纤细的身形。她摸黑用银簪将青丝重新绾好,又往脸上抹了把炉灰,活像个偷溜出去玩耍的小兵。
马厩里,乌云踏雪闻到熟悉的气息,立即亲热地凑过来。苏澜一抚摸着它油亮的鬃毛,忽然想起前世围猎时,楚明霄就是骑着这匹马,在枫林深处一箭射中那只肥硕的野兔。当时杜蘅空手而归的模样,如今想起来甚是解气。
\"带我去见他。\"她翻身上马,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乌云踏雪打了个响鼻,熟门熟路地避开巡逻的士兵,载着她没入沉沉的夜色中。
官道两侧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絮语。苏澜一突然勒马停在一处高坡——远处王府的灯火明明灭灭,飞檐上的铜铃在风里叮当,恍若那日她凤冠霞帔入门时,喜乐声里最清越的那串银铃。
\"我就看一眼......\"她攥紧缰绳的手微微发抖,心里开始莫名地兴奋起来。乌云踏雪似通人性,悄悄沿着围墙阴影小跑。角楼值夜的侍卫正值换岗,她熟门熟路地摸到内院那株合欢树下。
窗棂透出的暖光里,隐约可见床榻上熟睡的剪影。苏澜一突然觉得眼眶发烫,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叩响窗扉时,忽见屋内另一个身影起身——
\"谁在那里?\"程蹊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她慌忙后退,却不料踩断枯枝。再抬头时,那扇雕花窗已被猛地推开,月光流水般泻了她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