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的指尖在光脑上轻点。
全息投影里跳动着各文明区的数据流。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助理小陈，脸色带着慌张。
“苏离姐，古代区和现代区……”
“又撞上了？”她抬头。
放下手中的半杯清茶。
茶雾在晨光里轻轻打旋。
古代文明区的工坊外。
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正红着眼。
他手里攥着块没雕完的玉佩。
对面站着戴眼镜的科学家。
白大褂上沾着机油印子。
“你们现代机器雕得再快！”
“有我这手感吗？！”
科学家推了推眼镜。
“效率差三十倍，精度差两个数量级。”
苏离挤过人群。
闻到了木头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她先看向工匠的玉佩。
龙凤纹样的线条带着体温。
再瞅科学家的平板。
3d建模的图案棱角分明。
“王师傅的手艺，”她指尖划过玉佩，“这云纹的弧度，机器仿不来。”
工匠的肩膀松了些。
“李博士的算法，”她放大平板图案，“这内部的镂空结构，手工做不到。”
科学家的眉头舒展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
“她怎么两边都夸？”
苏离举起玉佩对着阳光。
光斑在科学家的平板上晃动。
“王师傅，见过琉璃吗？”
“那透亮玩意儿？见过。”
“李博士，试过压力传感笔吗？”
“实验室有 prototypes（原型机）。”
她突然笑了。
眼角的细纹像月牙。
“用现代琉璃做玉芯。”
“王师傅用传感笔勾轮廓。”
“机器雕内部结构。”
“您来修最后一刀？”
工匠愣住了。
手指无意识摩挲玉佩边缘。
科学家扶了扶眼镜。
镜片反射出玉佩的光泽。
“这样……”
“既保了老手艺的魂。”
“又有新科技的巧？”
苏离点头。
晨光落在她发梢。
人群里爆发出掌声。
有人开始讨论新做法。
王师傅把玉佩塞进怀里。
“我那套家伙什，借你们研究研究？”
李博士掏出手机。
“加个好友，传你传感笔参数。”
两人勾肩搭背往工坊走。
背影在石板路上越拉越长。
小陈凑过来递水。
“苏离姐，你总能找到中间路。”
苏离望着他们的背影。
手里的水杯已经凉了。
“不是中间路。”
“是把两条路拧成一股绳。”
远处传来鸣笛声。
是未来区的悬浮车。
光脑又弹出新提示。
农业区的灌溉系统出了问题。
她快步走向停在街角的代步车。
裙摆扫过一片落在地上的玉屑。
玉屑在阳光下闪了闪。
像极了她昨夜未看完的星图。
车里的香氛自动调到了雪松味。
这是她处理纠纷时的习惯。
指尖在导航上点了农业区。
悬浮车缓缓升起。
透过车窗往下看。
古代区的青瓦和现代区的玻璃幕墙。
在阳光下拼成了奇怪的图案。
像幅没完成的拼图。
她的光脑又响了。
是医疗区的紧急通讯。
苏离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苏离，说。”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
吹起她耳边的碎发。
车窗外掠过一只飞鸟。
翅膀掠过未来区的透明管道。
管道里，有人在向她挥手。
她抬手回应。
手腕上的旧银镯晃了晃。
那是刚到高维空间时。
王师傅硬塞给她的。
“戴着，能定心神。”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现在看来，确实有点用。
悬浮车穿过云层。
下方的文明区像块调色盘。
她突然想起刚当“船长”的时候。
第一次调解纠纷，紧张得手心冒汗。
那时的会议室。
古代代表拍着案几。
未来代表敲着桌面。
她站在中间。
像根被两头拉的橡皮筋。
现在不一样了。
她知道王师傅雕玉时要听评弹。
知道李博士喝咖啡要加三倍奶。
知道未来区的小孩怕黑。
知道现代区的老人爱养电子宠物。
这些琐碎的小事。
像船底的压舱石。
让这艘文明巨轮。
在风浪里稳当得多。
农业区的温室大棚到了。
绿油油的稻穗在营养液里摇晃。
技术员早在门口等。
脸色比刚才的小陈还急。
“苏离姐，古代区的种子……”
“和现代的土壤不合？”
她走进大棚。
闻到泥土和营养液的混合味。
古代区的稻种颗粒饱满。
却在现代培育基里发了黄。
“试过古法堆肥吗？”
“试过，但肥力不够。”
“加未来区的微生物菌剂。”
“比例按古法‘三宜三忌’来调。”
技术员愣住了。
“那是什么？”
苏离调出光脑里的古籍。
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农耕口诀。
“老祖宗的土办法。”
“掺点未来科技的料。”
她蹲下身。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营养液。
稻穗的叶片轻轻扫过手背。
像极了小时候外婆种的秧苗。
那时的田埂上。
也有这样的阳光。
这样的风。
只是没想到。
多年后会在高维空间。
用三个时代的智慧。
种一株稻子。
解决完农业区的事。
已经是傍晚。
苏离的代步车停在河边。
古代区的画舫正从桥下过。
船头的歌女唱着宋词。
调子被现代区的电子琴伴奏着。
奇怪的组合。
却意外地好听。
她拿出手机。
翻到王师傅发来的新消息。
是张琉璃玉佩的照片。
机器雕的内部，手工修的边缘。
像把古今的月光。
都锁在了石头里。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手机差点滑进水里。
远处传来钟声。
是未来区的能量钟在报时。
三个文明区的灯光。
同时亮了起来。
古代区的灯笼。
现代区的霓虹。
未来区的冷光。
在河面上晕成一片。
像幅流动的星河图。
苏离靠在栏杆上。
闭上了眼睛。
明天大概还会有新麻烦。
或许是饮食冲突。
或许是语言误会。
但没关系。
就像王师傅和李博士。
就像稻种和培育基。
就像宋词和电子琴。
总能找到共存的方式。
她的手机又响了。
是小陈发来的晚餐菜单。
“古代区的桂花糕。”
“现代区的麻辣烫。”
“未来区的营养膏。”
苏离笑着回复。
“各来一份。”
风穿过桥洞。
带着三个时代的味道。
她知道。
这艘文明巨轮。
今晚也能安稳航行。
而她这位掌舵人。
还得继续在平衡木上。
走很久很久。
月光落在河面上。
碎成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