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死了。
这消息,一晚上就传遍了整个村。
跟着一块传开的,还有王力王海那俩混子被民兵队当场抓住的事。
村里头顿时传的沸沸扬扬。
前些天还因为附近村子丢孩子的事,家家户户天一黑就门窗紧闭,现在那股子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村民们扎堆在村口大槐树底下,七嘴八舌的谈论开来。
“我就说那几个人不是好东西!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
“可不是嘛!听说公安在他们那狗窝里,搜出来一堆小孩儿的衣裳,造孽哟!”
“这回真得谢谢人家陈大千!要不是他脑子快,先去找了李队长,这俩畜生指不定还得干出啥事来!”
陈大千,一下子成了村里的英雄。
人人都夸他有胆有识,不光护住了自家七个宝贝闺女,也等于保了全村娃的平安。
对着乡亲们的夸,陈大千就是嘿嘿地笑,嘴里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都是李队长跟民兵同志们的功劳,我就是个受害者,运气好罢了。”
山里那场要命的对峙,夜路上干的事,他一个字都没露。
事情过去了,就让它烂在土里头。
逃过了村民们拉着他讲细节,现在陈大千只想回家好好陪陪老婆和孩子。
回到家里,徐惠芸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笑着跟徐惠芸说:“没事了,惠芸,以后再没人敢来烦我们了。”
徐惠芸就那么看着他。
陈大千脸上挂着熬了一夜的倦容,可那双眼睛里,是她从没见过的踏实。这些天,她那颗成天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咚”地一下,落回了原处。
她什么都没问,也问不出来。
她只是往前迈了一步,伸出胳膊,死死地抱住了他。
脸埋在他那件满是土腥味和露水气的衣裳上,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声都哭不出来。
晚饭,是这几个月来,一家人吃得最踏实的一顿。
饭桌上,七个女儿叽叽喳喳的,跟一窝雀儿似的。
“爸!我的小狐狸会自己喝水啦!”
丽丽和娜娜一脸的骄傲。
“我的兔子……它,不怕我了。”
莹莹小声说着,怀里紧紧抱着那团雪白,小脸上全是宝贝。
丹丹和静静撵着两只小奶猫满屋子跑,笑得咯咯响。
陈大千看着这光景,心口那块因为杀人结下的冰疙瘩,被女儿们的笑声一点点给捂热了,化成了水。
【系统提示:家庭安全威胁解除,女儿幸福感、安全感大幅提升,获得奶爸值100点!】
脑子里响起的声音,让他嘴咧得更开了。
夜深了,女儿们疯了一天,睡得一个比一个沉。
屋里头,只剩下她们细细的呼吸声。
陈大千一个人坐在外屋的板凳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慢悠悠地擦着那杆老猎枪。他擦得很慢,一寸一寸的,像是要把上头看不见的血腥气都给擦掉。
堂屋的门,被敲响了。
叩叩。
他动作停住,抬起了头。
是徐惠芸。
她没睡,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下,能瞧见她眼眶还是红的。
“大千……我,我睡不着,心里头慌。”
她走进来,把碗递到他跟前。
是一碗拿老姜熬的糖水,辣味里头透着股甜。
陈大千没吭声,接过来,仰头就灌了下去。一股子热流从嗓子眼烧到胃里,把后半夜的凉气都给冲散了。
徐惠芸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低着头,两只手死死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她闷了半天,才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开了口。
“我总怕……怕你为了我们,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跟孩子们,可咋活啊……”
这话,跟根针似的,扎在了陈大千心尖上。
他懂了。
她不是在问陈建国他们,她是在问他。
她怕他为了这个家,把自己给搭进去。
陈大千心里一软,伸手过去,一把就将她那发抖的瘦肩膀,揽进了怀里。
徐惠芸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
随即,她整个人都软了,跟没了骨头似的,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硬邦邦的胸口上。她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咚、咚、咚,一下下,敲在她耳边,也把她心底最后那点慌给敲散了。
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悄地烧了起来。
徐惠芸的脸烫得厉害,呼吸也乱了。
她就那么靠在他怀里,慢慢地,微微地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带着点慌张的眼睛,这会儿在月光下,水汪汪的,就那么瞅着他,勾人得很。
她没说话。
可这姿势,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陈大千的心口,跟被扔了团火似的。
他低下头,把脸慢慢凑了过去,徐惠芸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却乖巧的闭上了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
两人亲在了一起,陈大千的手搂着徐惠芸,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一样。
良久过后,两人分开,徐惠芸的身子已经完全软在了陈大千的怀里,微微喘着气,眼神迷离的看着陈大千。
陈大千喉结滚了滚,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团火烧的愈加旺盛了。
徐惠芸的心结已经解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也早已接受了她,现在连身体上的最后一丝抗拒也没有了。
她现在的样子,陈大千一下就想起了一个成语:任君采撷。
陈大千的心也跳的很快,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抬起手,没干别的,只是用粗糙的指腹,轻轻顺了顺她有些毛躁的头发。
他的声音因为压着火,哑得厉害,却又轻得怕惊着她。
“惠芸,你身子还没养好利索,现在……对你不好。”
“再等等,咱俩,还有一辈子呢。”
徐惠芸闻言,怔住了。
她眼里的那片水汽,慢慢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柔情。
这个男人,是能为她豁出命去遮风挡雨的,也是在这最要命的时候,还记着她身子骨,知道疼她、敬她的丈夫。
这就够了。
陈大千扶着她站起来,把她送回女儿们睡的里屋。
他看着她在炕上躺好,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