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嘴角溢出的血沫顺着下巴往下淌。
原来走到头，是这样的光景。
本以为重生后，可以重新修炼回到修真界，却没想到今天连金丹雷劫都渡不过去。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要沉入冰湖。
就在她几乎要阖上眼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温热，像冬夜里一点快要熄灭的炭火。
那触感……
叶秋绵猛地一怔，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在修真界时，师父为了她的安全，在她成功引气入体后，送了她一枚拇指大的玉牌。
他说要是遇到了生死危机时，就往玉牌注入灵气。
关键时刻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虽然后来她也遇到过好几次危机，但想到那是师父送给她保命的底牌。
便一直放在空间里，时间久她也快忘了师父给她保命的底牌了。
那时师父已经是一个大乘期修士，他给的能保命的东西，必定不是普通之物。
方才第八道雷劫炸开时，她被掀飞出去，衣衫尽碎。
唯有空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不知道她的空间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宝物。
叶秋绵的手指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玉牌从空间里拿出来。
指尖捏住玉牌，顿时触到一片冰凉。
玉牌的色泽很是特别。
底色是种近乎通透的冷白，像极了极北冰原深处万年不化的寒冰，却又比冰多了几分玉质特有的温润，摸在手里不似凡玉那般僵冷。
此刻被雷光映照，玉牌边缘又隐隐透出点青碧色。
此时，头顶的第九道雷劫终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紫黑色的雷柱撕开云层，带着煌煌天威，直直砸了下来。
她看着那道贯穿天地的雷光，原本死寂的眼底，忽然燃起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咬紧牙关，将丹田深处那点仅存的、微弱如萤火的灵气，拼尽全力往指尖逼去。
那灵气太稀薄，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顺着指尖与玉牌相触的地方，一点点渗了进去。
“嗡——”
玉牌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鸣，不再是之前的冰凉，而是腾起一阵温润的白光。
那白光起初很淡，像薄雾笼罩，随即越来越盛，竟在她身前凝成一团朦胧的光晕。
光晕里，有一道身影在缓缓凝聚。
看不清面容，只能辨出是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他身形清瘦，负手而立，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那是大乘期修士独有的、仿佛能执掌天地法则的气息，连头顶狂躁的雷劫，似乎都在这气息下凝滞了一瞬。
叶秋绵的呼吸猛地顿住。
这身影……这气息……
是师父！
是那个将她救下，然后亲力亲为养育她长大，对她倾尽心力呵护的师父！
“师……师父？”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想过玉牌是各种各样的宝物，唯独没有想过玉牌里面，竟然存了师父的一丝神魂。
生生剥离神魂，那可是堪比神魂碎裂之痛啊！
师父竟然为了她，做到了如此地步！
叶秋绵的心里，此时一股难以言说的痛，密密麻麻地遍布整颗心。
光晕中的身影似乎动了动，虽依旧模糊，却透出一股熟悉的温和与亲切。
“师父——！”
这一次，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积攒了这么久以来的思念、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冲破喉咙。
眼泪再也忍不住，混着脸上的血污滚落，砸在焦黑的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想伸手去碰那道身影，可四肢早已被雷劫伤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泪水模糊视线，一遍遍哽咽地喊着：“师父……真的是你……”
青衫身影没有回应，却缓缓抬起了手。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那团温润的白光骤然暴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迎向了头顶那道紫黑色的第九道雷劫。
雷劫的轰鸣在白光中溃散，紫黑色的雷光如同被投入静水的墨滴，迅速消融在那片温润的光晕里。
天地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劫云散去后，稀薄的天光落在劈焦的土上。
师父的神魂立在光晕中，周身的白光已淡了许多，身影比刚才更模糊，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他转过身，面对着趴在地上的叶秋绵。
虽然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跨越时空的温柔。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很轻，像春日拂过柳梢的风，藏着数不清的宠溺——是她小时候练剑摔破膝盖，他替她上药时的模样；是她第一次引气入体，他笑着夸她“资质不错”的模样；是她偷偷摸了他的灵草，他佯装生气却还是塞给她颗糖的模样。
“绵绵……”
他似乎想说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风揉碎在空气里。
下一刻，那道青衫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荧光，像被风吹散的流萤，缓缓向上飘去。
“师父！”
叶秋绵疯了一样挣扎着往前爬，指尖在焦土上划出深深的血痕，“不要走！师父——”
她伸出手，拼命想去抓那些荧光，可指尖穿过光粒，只捞到一把冰冷的风。
最后一点荧光在她掌心上方消散，连带着那缕熟悉的气息，也彻底没了踪迹。
她扑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汹涌而出，砸在空荡荡的掌心，滚烫又冰凉。
“师父……师父……”
哽咽声混着呜咽，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空落。
与此同时，修真界万里之外的一处深山洞府。
洞府内灵气氤氲，石床上盘膝坐着位青衫修士。
他闭目凝神，周身气息沉寂得如同万古磐石，仿佛已坐化了千百年。
忽然，他睫毛猛地一颤，双眼骤然睁开！
那是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抬手抚上心口，指尖微颤，方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早年分离出、用以保护绵绵的那丝神魂，竟有了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