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情况,剩下还没有染病的4人,早就怕得瑟瑟发抖。
和这4人惶恐不安不同,提前接种牛痘的30人,此刻却十分的淡定。
开始的几天,他们和那些没接种过牛痘的死囚一样非常担心自己会染上可怕的痘疮。
他们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现红疹,有没有出现发热。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整整4天,他们三十个人,除了因为恐惧而有些精神萎靡外,一个个龙精虎猛,连个打喷嚏的都没有!
“俺……俺好像没事?”
一个壮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同伴的,都是冰凉的。
“我也没事!啥事没有!”
“4天了!整整4天了啊!咱们天天跟那些瘟神待在一个院里,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难道夏女官那神仙药,真的管用了?”
死寂的院子里,一个死囚颤抖着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名为“希望”的野草。
恐惧,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开始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与此同时,一份份详细记录了这四天来两组死囚身体状况对比的密报,被以最快的速度呈送到了朱标的案头。
朱标逐字逐句地看着密报。
看到“对照组已发病6人,症状凶险”和“试验组三十人,无一人发病,一切如常”这两行字时。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成了!夏爱卿!真的成了!”
他激动地看向一旁淡然饮茶的夏沐,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哽咽。
短短四天,天壤之别!
这无可辩驳的对比,就是牛痘有效的最好证明!
应天府有救了!大明有救了!
朱标在屋内来回踱步,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做什么。
片刻之后,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来人!”他对着殿外高声喊道。
“立刻备马!孤要立刻进宫面圣!”
奉天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朱元璋正与几位心腹重臣商议着城中疫病的对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几日,他寝食难安,眼窝深陷,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父皇!”
人未至,声先到。
朱标甚至来不及让内侍通传,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身上的蟒袍因为跑得太急而有些凌乱,额头上满是细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放肆!”
朱元璋见太子如此失态,当着众臣的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
“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在场的几位大臣也纷纷侧目,心中暗惊。
太子一向稳重,能让太子殿下如此不顾礼仪,必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然而,朱标此刻完全顾不上君臣之礼,也顾不上父亲的怒火。
他的脸上满是激动。
他几步冲到御案前,双手将那张写满了字的薄纸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父皇!成了!真的成了!”
“夏女官的牛痘之法,真的成了!”
朱元璋的怒火被这句话硬生生浇灭。
朱标安排夏沐去尝试牛痘种植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霍然起身,一把从朱标手中夺过那张密报。
他的视线在纸上飞快扫过。
当看到实验成果,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至极的精光。
“试验组三十人,接种牛痘,与病患同吃同住四日,无一人发病,一切如常!”
“对照组十人,未接种牛痘,已发病六人,症状凶险,危在旦夕!”
作为从死人堆中厮杀出来的开国皇帝,朱元璋自然不可能介意用死囚来做实验。
别说只是几十个死囚,能够彻底解决痘疮,就说所有死囚都拿来做实验,他都在所不惜。
“好!”
朱元璋拿着那张纸,严肃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好!好一个夏沐!好一个牛痘之法!
真是咱大明的福星!是咱老朱家的福星啊!”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掌握希望的豪迈。
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早就被这喜讯一扫而空!
殿内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也纷纷露出了振奋的神情。
然而,就在这片喜悦之中。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犹豫再三,还是站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中书省的左丞汪广洋。
“陛下,”
他躬身行礼,神情却带着几分凝重,
“太子殿下与夏女官力挽狂澜,臣等感佩万分。
只是……此事关系到应天府百万军民的性命。
仅凭这四十名死囚的试验,就断定此法万无一失,并推广全城,是否……是否太过草率了?”
他的话音一落,殿内刚刚升起的火热气氛,顿时又冷却了几分。
是啊,四十个人,样本还是太少了。
万一这牛痘对某些体质的人有别的坏处呢?
万一有什么未知的风险呢?
这可是拿全城人的性命在赌。
“汪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另一位官员也附和道。
朱标见状,脸上的喜色收敛,他转向汪广洋,语气坚定地开口:
“汪大人,诸位大人,孤知道你们的担忧。
但夏女官此法,并非鲁莽行事,而是步步为营,严谨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将夏沐从培养牛痘开始,到用牛犊扩培弱化毒性。
再到用死囚进行对照试验的每一步,都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诸位只看到了三十人安然无恙,却没看到那十名对照之人如今是何等惨状!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人,仅仅因为没有接种牛痘,便在短短三日之内,六人染病,生死不知!
这血淋淋的对比,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朱标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掷地有声。
他指着那份报告,情绪激动:
“再等?我们还要等什么?
等到那剩下四个没病的死囚也全都倒下吗?
等到城里的百姓成片成片地死去吗?
到那时,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