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囚笼
纪白舟的目光在显示屏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皮柜冰冷的表面。
她正想开口和老周梳理线索，走廊尽头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格外耳熟。
“都轻点儿！12楼现在没人守，张强和李先生的人两败俱伤，正好趁这个空当把物资抢过来！”
是小李！
纪白舟猛地顿住动作，和老周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之前在底层见到的小李，一直是胆小怕事的模样，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最后，怎么会突然组织人攻占12楼？
老周刚想开口，纪白舟立刻抬手按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
两人悄悄退到房间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小李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之前的怯懦完全消失，眼神里满是狠劲。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底层幸存者，有男有女，手里都拿着铁棍、扳手之类的武器，脸上带着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李哥，12楼真的有很多物资吗？”
一个穿破洞外套的年轻人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当然有！”小李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我之前跟着张强的人去过一次，仓库里堆着好几箱压缩饼干，还有矿泉水！只要咱们拿下12楼，以后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可……可万一遇到丧尸怎么办？”另一个女人怯生生地问，手里的铁棍抖了抖。
“怕什么！”小李提高了些声音，又立刻压低，“现在丧尸都在底层游荡，12楼根本没人管。再说了，就算遇到丧尸，咱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几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前张强欺负咱们，把咱们当诱饵推出去挡丧尸，现在他倒了，该轮到咱们出头了！只要占了12楼，以后咱们就是中层，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跟着他的人听了这话，眼神里的犹豫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坚定。
几人加快脚步，朝着12楼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里，纪白舟缓缓松开按住老周的手，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小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老周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疑惑，“之前他连丧尸都不敢碰，现在居然敢带人抢物资？”
纪白舟没有立刻回答，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在底层的画面：每次张强的人来底层搜刮物资，小李都会偷偷躲在门后观察，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有一次他看到张强的手下拿着压缩饼干，悄悄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多吃的就好了”。
原来他不是胆小，只是在等机会。
纪白舟心里忽然有了个可怕的念头——小李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刚占据12楼的张强，一样的急于夺权，一样的想靠武力掌控资源。
“老周，你有没有觉得……小李在重复张强的路？”纪白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老周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还真有点像！张强当初就是趁酒店刚乱的时候，抢了12楼的物资，才拉起队伍的。现在小李也这么干……”
“不止是小李。”纪白舟打断他，眼神扫过房间里干净的地面，“你看这个房间，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布满灰尘，现在却这么干净，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还有铁皮柜，之前我进来的时候，柜子里堆着不少杂物，现在却空了，只有显示屏亮着。
她顿了顿，继续说：“之前我们以为逃出酒店就能通关，结果发现还在循环里。现在小李又在走张强的老路，会不会……这个酒店的循环，就是‘弱肉强食’的不断重复？”
老周的脸色慢慢变了：“你是说，不管谁占据了中层，都会变成下一个张强？然后再被新的‘小李’推翻，一直循环下去？”
“很有可能。”纪白舟点头，指尖轻轻敲击铁皮柜，“之前张强占据12楼，欺压底层；现在小李要占12楼，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推翻小李，继续占着12楼欺负人。”
只要这种“抢资源、当强者”的想法不变，循环就永远不会断。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超市副本的经历——那个世界的循环，是由她的记忆构成的，只有打破记忆的闭环才能逃脱。
那这个酒店的循环，是不是要打破“弱肉强食”的规则，才能真正通关？
“可密码怎么办？”老周指了指铁皮柜的显示屏，“就算知道循环的关键，不知道密码也出不去啊。”
纪白舟重新走到铁皮柜前，盯着显示屏上的“请输入通关密码”，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小李的话，还有之前在酒店里的种种经历：张强占据12楼，李先生占据15楼，底层幸存者大概有三十多人……
这些数字会不会就是密码的一部分？
“12、15、30……”纪白舟轻声念出这些数字，试着在显示屏上输入红色的“密码错误”立刻跳了出来。
她又试着输入“1215”，还是错。
老周在旁边看着，也跟着琢磨：“会不会和小李有关？他现在带人去12楼，之前他在底层，底层算1楼，是不是数字‘1’？”
纪白舟愣了愣，觉得有道理。
她在“1215”前面加上“1”，变成再次按下确认键，蓝光闪烁了一下，依旧是错误。
两人都沉默了，房间里只剩下铁皮柜显示屏发出的微弱嗡鸣。
纪白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明明已经摸到了循环的关键，却卡在密码上，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小李变成下一个张强，继续重复之前的悲剧？
她想起带婴儿的妈妈，想起那些在底层挣扎的幸存者，想起张强和李先生两败俱伤的下场，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酒店里，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争斗，可真正的生存，不该是这样的。
之前在超市副本，她打破循环的关键是“接受过去”；现在这个酒店，是不是要“打破争斗”，才能找到密码？
“争斗……”纪白舟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忽然想起1512房的那几张记录纸，之前路过的时候，她瞥到上面写着几行字，好像有“分享”“断”之类的词。
“老周，咱们去1512房看看！”纪白舟突然说，“之前路过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记录纸，说不定上面有密码线索！”
老周立刻点头：“好！反正待在这儿也想不出密码，去看看也好！”
两人悄悄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往1512房走。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丧尸的嘶吼声，也没有脚步声，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走到1512房门口，门虚掩着，纪白舟轻轻推开门，里面和之前一样，靠墙放着个铁皮柜，地上散落着几张纸，还有个打翻的水杯。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纸，上面是手写的记录：
“x月x日：12楼与15楼因物资冲突，首次交火，底层幸存者减少5人。”
“x月x日：12楼私藏物资，15楼发现后抢夺，双方各损2人，底层幸存者减少3人。”
“x月x日：底层3人（小李、张姐、小吴）分享最后1箱水，无人争抢，循环出现裂痕。”
最后一张纸的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水滴符号，旁边写着“3人，1箱，1次裂痕”。
纪白舟看着“3”“1”“1”这几个数字，眼睛亮了起来：“老周，你看！这里有3人分享物资，1箱水，1次裂痕！”
老周凑过来看，也激动起来：“那密码是不是311？加上之前的12、15，就是？”
纪白舟点点头，立刻往铁皮柜房间跑。
老周紧随其后，两人跑得飞快，生怕耽误了时间，小李那边会出什么事。
回到铁皮柜房间，纪白舟立刻在显示屏上输入按下确认键。
蓝光突然变得刺眼，铁皮柜里传来“嗡”的一声轻响，柜门缓缓关闭，又在三秒后迅速打开。
这次打开后，柜子里不再是黑暗，而是一道柔和的白光，像一层薄薄的雾，裹着温暖的气息。
显示屏上的字变了：“循环已打破，是否离开副本？”
“成了！”老周激动地低呼一声，差点跳起来。
纪白舟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的方向，心里默默希望小李能明白，靠抢夺得来的“强者”地位，终究会被新的争斗推翻，只有互助和分享，才能真正跳出循环。
“走！”纪白舟率先迈步进白光里，老周紧随其后。
身体被白光包裹的瞬间，之前在酒店里的疲惫、紧张全都消散了，像被温水洗过一样舒服。
等白光散去，两人站在一个陌生的大厅里。
大厅很宽敞，地面是光滑的白色瓷砖，四周有很多门，每个门上都贴着不同的标签，比如“休息区”“物资兑换处”“任务发布台”。
大厅里有不少人，有的坐在椅子上喝水，有的在和门口的人说话，还有的在看墙上的屏幕，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放松，没有酒店里的恐惧和压抑。
老周往前窜了两步，双手在大腿上搓了搓，眼睛像被点亮的灯泡，直勾勾盯着大厅里的“任务发布台”牌子。
“哎哟！这就是进阶玩家的大厅啊！”
他声音里裹着雀跃，转头冲纪白舟扬手，
“你看那兑换处的货架，比新手副本的补给站高了两层！还有那边的休息区，居然有沙发！我之前听队里的老玩家说过，只有通关中等难度副本才能进这儿，咱们真成了！”
他说着就要往任务发布台冲，走了三步又猛地回头，才发现纪白舟还站在原地，没跟上来。
老周的脚步顿住，脸上的兴奋淡了些，快步走回去：
“林医生，你咋不动啊？是不是累着了？刚才跑回铁皮柜房间那阵儿，你脸就有点白。”
纪白舟听见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着幸存者卡，卡片边缘硌得指腹发疼。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
“没事，可能有点累，缓会儿就好。”
老周没多想，拍了拍她的胳膊：
“累了就先去休息区坐会儿！我去任务发布台看看新副本的信息，听说下一个副本是废弃医院，正好咱们能攒点医疗物资，你要是不想动，我待会儿给你带瓶水回来。”
他说完又兴冲冲地往任务发布台跑，路过物资兑换处时，还特意停下来摸了摸玻璃柜里的新消防斧，嘴里念念有词：
“这斧子比我之前那把亮多了，下次副本高低得换一把。”
纪白舟看着老周的背影，慢慢挪到旁边的柱子后，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才觉得稍微稳了点。
大厅里的灯光很亮，照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有人在讨论刚通关的副本，有人在算积分能换多少物资，还有人在组队约下一个任务，每个人的动作、语气，都带着“玩家”特有的自在，只有她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幸存者卡，上面只有“纪白舟，积分1800”几个字，没有老周卡片上的“玩家Id：老周”，也没有其他人卡片上的“副本通关记录”。
在酒店里，她看着张强、李先生争地盘，看着底层幸存者挣扎，总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好像这些人的命运早就被写好，她只是偶然闯进去，帮了几个人，却没想到最后会跟着老周一起“通关”，还进了玩家大厅。
Npc……她脑子里又蹦出这个词。
她没有玩家Id，没有系统提示，甚至不知道“游戏规则”，除了会动会思考，她和那些固定台词的Npc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酒店副本出了错？
把她这个本该留在循环里的Npc，误判成了玩家，拉进了大厅？
纪白舟的指尖更用力了，
她不敢跟老周说——
老周那么兴奋，把她当成一起通关的队友，要是知道她可能是个“错位的Npc”，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怪物”？
大厅里的笑声传过来，落在她耳朵里，却像隔了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