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红踏入红书楼第二十七层时,几乎筋疲力尽。
古朴厚重的木门紧闭,横亘的金锁将其连接的紧密,她伸手推了推,掌心贴近那瞬间,先摸到一层灰尘。这扇门,应当许久没打开过了。
她边拍手边甩动袖子,然后蹬腿,猛地踹上去一脚,毫无疑问,木门连晃都没晃动。
像是早猜到会这样,鹿红面无表情,并没展现出失望。
她后退半步,一根赤红色的羽毛忽然自袖口滑落,她挠头,脑海中浮现路上偶遇的那只怪鸟。
啧,记得怪鸟说,去红书楼带上这羽毛有用,有啥用呢?
莫非怪鸟是想告诉她,这羽毛能撬锁?
反正推也推不开、砸也砸不开,不如她试试撬锁?要撬不开,干脆想办法把锁砸坏算了。
鹿红是个行动派,捡起羽毛对准锁眼打算实行她平生第一次的撬锁计划。
可赤色羽毛尾端接触到那锁眼之际,竟缓缓剥裂出金色粉末,那尾端肉眼可见变了形状,恰好插入锁芯,鹿红不禁皱眉,小心翼翼拧动,随着“啪嗒”一声,锁杠脱落,开了。
这羽毛是红书楼二十七层的钥匙?怪鸟在蟾关渡口歇息,是在刻意等着给她送钥匙?
怪鸟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守门的楼侍不是说,普天之下唯有梨雪和凤千树有钥匙吗?
那只怪鸟是跟梨雪有关系还是跟凤千树有关系?
不管是跟他们两个谁有关系,都不会主动给她鹿红送上钥匙吧?
梨雪极为厌恶鹿红,鹿红心里清楚。凤千树更是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上次他私藏昆仑至宝那事儿还是被鹿红捅破的,她都下了他天大的面子了,他还给她送钥匙,受虐狂吗他是?
难不成钥匙是怪鸟偷来的?
算了,先不想了,先进去好好找找线索最重要。
“阿嚏、阿嚏——”
远在妖王峰的凤千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头,不明所以。
谁骂他了?
最近也没得罪过人啊。
而昆仑,青鸟台这边。
听着信使查探回来禀报的消息,昆仑主的脸色是一黑再黑,到最后简直黑得不能再黑。
她明明是派他们去查八聚台短处,怎么查完回来,得到的全是对昆仑不利的消息?
譬如“白仙娥亡故疑点重重,昆仑未查明草草结案,其弟无辜戴罪,含恨加入八聚台”。
又譬如“昆仑业池水位不平,业池长老公私不分,有仙重金聘请八聚台买其性命”。
再譬如“大荒风沙肆虐,昆仑不管不顾,八聚台派人给弱小精怪修筑房屋”。
总而言之,无论多大点事儿,只要关于八聚台的,一定也关于昆仑。真是奇了怪了,这两方好似一张八卦图上的黑白两极般密不可分。关键的是,这些传闻还有理有据,信使甚至查到了匿名仙人去八聚台买业池长老性命的酬金数额……
作为三界第一把交椅,昆仑一向是以榜样的身份存在,昆仑做的事,往下仙府会纷纷效仿,昆仑不做的事,往下仙府也不会做,怕的就是给昆仑上眼药。
八聚台怎么回事?不光把昆仑没做的事全做了,还摆在明面上供人传说?
这显然是有意为之!
凡间有词名曰“草寇谋反”,讲的是民间无名势力斗胆幻想推翻政权谋自立大业。
八聚台的所作所为在昆仑主看来与这个词别无二致,一个隐藏多年、名不见经传的独立组织,没有任何一家仙府的血脉连理,竟敢直接跟昆仑作对?
更何况,它还自抬身价,把昆仑比的一无是处!
不是愿意行善吗?不是愿意做些昆仑没做的大善事吗?
好,昆仑主垂眸,那就让他们做个够!
自她制定天律法则,往北说北冥仙府、往南说南海仙府、往东说东海府辖、往西说西山府辖,往中说中海极地地下极府,哪个不依靠天律做事?
就算是妖王峰主那叛逆性格,也只敢暗戳戳阳奉阴违。
把势力对立大张旗鼓地放在所有人眼前,也真的就这个八聚台一家了。
昆仑主深吸一口气,朝信使招手,等信使凑到她边上,她小声说了几句话。
信使微微皱眉,很快应下了。
“蓬莱那边什么动静?”昆仑主吩咐完上一件事,又想起风烟山一案。
“现下蓬莱应当空置着,红司使带执法使和涂山姑姑回了趟东来殿,她便独身去了红书楼,洞渊冥府那边,雏艳主正式退位,将府主一位传给了执法使者,但没听说执法使回去领职,属下猜测,他与涂山姑姑尚在昏迷。”
“传位?这么快?”昆仑主凝眸想了一瞬,立马明白雏艳主此举亦然是在变相给她施压。
洞渊冥府没了执法使可以,没了府主不行。风烟山一案鹿红明确提出非雀是为昆仑提供魂骨,这一场对弈,昆仑逃不了,纵然能将过错推给手下研磨魂骨制作七散香的人,但洞渊冥府主人在妖界受难昏迷至今的过错,昆仑主怎么也推不开了。
雏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退位,说明什么?
洞渊冥府这是要同昆仑离心了!
联想到被雏艳主收留养伤的敖沄澈,昆仑主心中只觉窝囊火四溢。
敖三啊敖三,最好不是你从中挑拨。
“那涂山那边呢?有什么消息吗?”
“回主上,属下打听过了,涂山掌事的那几位长老都闭关呢,原本有什么大事小情就都是涂山神女操持,她如今身在东来殿,昏迷一事纵然传到小辈耳中,他们也无能为力。再说,涂山跟昆仑的关系一向复杂,他们理应不会把冲突扩大,涂山姑姑醒了只会选择息事宁人。”
“那若是醒不了呢?”昆仑主扯了扯嘴角。
她倒不是心疼涂山绛,她心疼的是千年来她努力维持的三界这其乐融融的和平景象。
她难道不知道三界龌龊事极多吗?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有时候做事不够周全吗?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百处仙府众说纷纭,她孤身坐在青鸟台上享受至高权利,便注定不能与任何府辖同心。
“红司使已到红书楼三日,寻找解救他们二人的法子,属下认为,无须过度担忧。”
“红书楼有什么解救他们的法子?鹿红性子执拗,常常白费工夫。”昆仑主语气中夹杂明显的轻视,鹿红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角色。其实不止鹿红,抛开任何一个人身后府辖势力不谈,孤立出来的个人,对昆仑主来说,都像蚂蚁一般,压根不足挂齿。
“那非雀呢?还在八聚台?”
“是。”
“好,从此处切入,你带人去一趟八聚台,就说昆仑设立蓬莱司察,为的就是查案办案。妖界出的案子该在蓬莱司察查办,与八聚台无关。让他们尽早交出非雀,手别伸得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