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视线越过她，望向那片热闹的人群。
“今天……很奇妙。”
他开口，嗓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想。”
“我以为这只是我单方面想做的事，没想到，你也是。”
他顿了顿，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她。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这话没头没尾，白薇薇却听懂了。
谢谢你的惊喜，谢谢你的记得，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这些话，在他们共同构建的这个梦境面前，确实显得太轻、太客套了。
她点点头，唇角弯着。
“嗯。”
气氛再次变得安静，却不尴尬。
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陆川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掌心有些汗湿。
他知道，最关键的话，还没说出口。
那个在他心里盘踞了很久，为了彼此未来着想，必须划清的界限。
可现在，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看着白薇薇带笑的眼睛，那些准备好的、理智的、甚至有些残忍的话。
就像被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他痛苦，让他失语。
“其实……”
他艰难地开口，却又没了下文。
拒绝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就在陆川内心天人交战，表情也随之变得纠结、沉重时。
白薇薇忽然往后挪了半步。
一个很小的动作，却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她歪着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脸上那轻松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半真半假的警惕表情。
“喂。”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戏剧化的严肃。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一直很珍惜我们的友谊，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这种八点档的烂俗台词吧？”
“……”
陆川彻底愣住。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纠结和挣扎，准备迎接或许会让她受伤的沉重对话。
结果，她来了这么一句。
妹妹？
他怎么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白薇薇。”
他叫了她的全名，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
“你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真的很好奇。
她的思维回路总是能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
跳跃到另一个维度，精准地拆解掉所有他营造的沉重气氛。
白薇薇听到他这么问，脸上那份故作的警惕瞬间瓦解。
她俏皮地扬起眉毛，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指向他。
“装的都是你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狡黠又明亮。
轰的一声。
陆川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什么划清界限。
什么为了她好。
什么未来的不确定性。
在这一刻，全都被她这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话，砸得粉碎。
他看着她，心跳快得像擂鼓。
算了。
去他的计划，去他的顾虑。
他只想顺从自己此刻最真实的心意。
陆川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郑重起来。
他不再闪躲，也不再犹豫，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决定了，要把话说清楚。
从最关键的那一句开始。
“我没有把你当成妹妹。”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白薇薇脸上的俏皮笑容微微一滞。
她看着陆川严肃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原本只是用来插科打诨、缓解气氛的玩笑话。
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无比认真的回答。
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里面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期待与光芒。
有戏！
陆川看着她，看着那双因为他一句话而骤然点亮的眸子。
心脏被一股滚烫的情绪包裹。
他喉结滚动，声音比刚才更沉，也更清晰。
“不是现在才有的想法。”
“很早之前就有了，在你还把我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麻烦的邻家哥哥时，就已经有了。”
他坦白得毫无保留。
那些曾经被他死死压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念头。
此刻被他摊开在阳光下。
“那时候，我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看见你笑，我会跟着开心。看见你跟别的男生多说几句话，我心里就不舒服，像堵了块石头。”
“后来，我才想明白。”
陆川的目光深邃，牢牢锁住她。
“那叫喜欢。”
喜欢。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在白薇薇的心湖里炸开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轰！轰！轰！
一朵又一朵，绚烂夺目。
她整个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震耳欲聋。
粉红色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身上冒出来。
咕噜咕噜，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嘿嘿……
嘿嘿嘿……
陆川承认了！他承认喜欢我了！
他早就喜欢我了！
白薇薇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再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想忍住，想矜持一点，可那份喜悦根本压不住。
从眼睛里，从嘴角，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溢。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往前又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到陆川身上。
陆川看着她这副藏不住心思的傻样，心头一软。
之前那些沉重的、压抑的情绪，都被她脸上这灿烂的傻笑给融化了。
真的……太可爱了。
他抬起手，有些无奈，又满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手掌下的发丝柔软，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馨香。
陆川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复杂，那份短暂的柔情被一丝沉重取代。
“但是，薇薇。”
他开口，声音低沉下来。
“喜欢是一回事，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薇薇心头一跳，脸上的红晕稍退，那股冲上云霄的喜悦也被拉回了地面。
她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不是吗？”
陆川的视线飘向远处，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夜色，看到了那些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