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既然是秘密发文，暗中集结，”齐曜的声音沉稳如山，瞬间压下了空气中的焦灼，“我大梁若此时兴师动众，调遣大军前来，反倒成了蓄意挑起战端的罪人。”
他目光转向杨尚书，冷静地切入关键：“尚书大人，密报中可曾言明对方集结的具体人数？”
杨尚书摇了摇头：”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齐曜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此行之前，太子殿下早已料定北蛮会有此等背信弃义之举。”
“太子殿下亲点的羽林卫，明为仪仗，实则个个都是军中千里挑一的精锐。绣衣使更是本座亲自甄选历练。”
齐曜略微停顿道：“此外，一路尾随我们的几支商队，乃是齐王府兵，同样是个中好手。此行必有硬仗，但我等……已有万全准备。这一点，还请尚书大人放宽心。”
“那就好！那就好啊！”
杨尚书闻言，长长地舒出了一口紧绷着的气，脸上凝重的神色顿时舒缓了大半，他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指挥使莫怪。”他语气诚恳，带着文臣特有的执拗，“并非下官不信任您与太子殿下的安排。实在是我大梁此行，乃是秉持天道人心的义举，是为解北蛮百姓于倒悬。”
他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玷污的郑重：“我们代表的是大梁的国格与仁心，队伍中的每一位，无论是官员还是匠人，都是这份仁义的化身。但凡……但凡在此行中有任何一人折损，都是对这份‘义’字的玷污，是下官万死也不能忍受的！”
说到最后，他看向窗外北蛮的方向，痛心疾首地斥道：“这北蛮……真真是喂不熟的豺狼！”
“大人放心！”
齐曜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疑虑。他玄铁面罩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已穿透墙壁，看见了远方的布局。
“本座，”他微微一顿，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早已派出精锐先行人员，前往清扫前路障碍。”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极重，如同金石坠地：“确保——万无一失！”
“好！”
杨尚书眼中精光一闪，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脸上最后一丝忧色也尽数化为信服。他朝着齐曜郑重一揖：“久闻绣衣使行事缜密，算无遗策，今日，本官算是亲眼见识了。”
他直起身，神色已恢复了一部尚书的沉稳与决断，目光扫过齐曜与一旁的林昭昭：“既然如此，我们便依照原定计划，明日一早，准时启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齐曜身上，语气恳切，托付了全部的信任：“此行安危，一切……就有劳指挥使了！”
从杨尚书处出来，齐曜便传了早膳。
日头已渐渐升高，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棂，将房间照得透亮。
两人在房内关起门，面对面坐着，安静地用着早膳，与窗外隐隐传来的驿站喧嚣隔绝开来。
林昭昭拿着汤匙，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你方才说派了先行人员……具体是派了什么人过去？”
“北蛮境内，我们一直安插有人手。”齐曜并未隐瞒，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此次又加派了两倍人手。还有对外宣称只去了一半金绣使，只因另一半……早已潜入北蛮。”
“噢……”林昭昭眼中闪过钦佩的光，唇角弯起明媚的弧度，“如此说来，我们此行的胜算，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那是自然。”齐曜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如刀，言语间杀意凛然，“你我只需集中精力，专心对付赫连斥勒一人便可。”
他放下竹箸，声音沉静如水，却带着千钧之力：“杀了他，便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你之前说过，他有三五十年都死不了……这话可是真的？”林昭昭放下碗筷，神情严肃地问道。
“嗯！”齐曜的眉头缓缓锁紧，声音低沉，“正因如此，才需要我们亲自出手。”
他见林昭昭面有忧色，语气转为沉稳，带着运筹帷幄的笃定：“你放心，如今北蛮境内的势力分布，我们已掌握了七七八八。”
或许是怕林昭昭不相信齐曜又道：“你猜猜看，在北蛮……除了我们，最想取赫连斥勒性命的，还有谁？”
“赫连婀娜？”林昭昭凭着直觉猜测。
齐曜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的冷峻弧度：“是赫连思源。”
“他？！”林昭昭确实大感意外，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赫连思源，那个名义上的北蛮太子，竟是他们的人？
齐曜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沉稳地点了点头：“他是赫连婀娜一手带大的不假，但是——”
齐曜刻意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她耳中：“他的玩伴，他的授业老师，早就是我们的人了。”
齐曜语气平淡地落下最关键的一子，仿佛在棋盘上轻轻按下制胜的一记：“严格说来，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师父。”
“他自幼接受的是我们大梁的仁政教化，对北蛮践踏人性的奴隶制度早已深恶痛绝。”
齐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的亲生父母，皆惨死于赫连斥勒之手。他早就想为父母报仇了。”
林昭昭闻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顿时亮得惊人，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她双手托腮，由衷叹道：“指挥使威武啊！你真厉害！”
这般直白的夸赞，让齐曜耳根微微一热。他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强自镇定地沉声道：“……幼稚。你以为本座还是你印象中十几岁的孩子？”
“我是！我是呀！”林昭昭立刻顺杆往上爬，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嘴上更是像抹了蜜，“指挥使大人神机妙算，‘老谋深算’更是一绝！这可不是谁都能练就的本事！”
“老谋深算？”齐曜捕捉到这个词，眸光倏地一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瞥向她，从齿缝里挤出质问，“林昭昭，你这是在拐着弯……嫌弃本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