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慕吟的声音拉回了温灵均的神思。
慕吟说:“心理学研究自然免不了问卷调查，研究机构里想必不缺问卷调查表，大学系统里更不缺学生信息，心理咨询室有最多的病例与患者，这些都是个人信息获取的渠道。”
公孙雨闻言，眸子转了转，“你的意思是洛珏挂职的原因是想获取患者资料？”
慕吟挑挑眉，“不然一个忙得像陀螺一样的人为何非要抽时间去心理咨询室兼职？难道是缺钱吗？我并不觉得他那样的天才会缺钱！”
她眼神不经意的往温灵均那边瞟了一眼，顿时想起某位天才攒的那些巨款。
如洛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缺钱呢！
缺的只可能是时间。
陆昀:“先把龚哲抓回来审讯了再说。”
刑警队办案向来是雷厉风行，陆昀觉得既然有了目标人物，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逮住了才能顺藤摸瓜。
尽管有了怀疑的对象，但若贸然行动说不定真的会打草惊蛇。
韩素对于陆昀的提议是赞成的，“之贤，另外两人你继续追踪。”
安之贤：“他们出网吧后沿途的监控我已经在查了，只要捕捉到他们的动向或者容貌，人就能找到！”
很快，会议散去。
小组成员没有跟去，他们留在办公室里把手上现有的线索又从头理了一遍。
两小时后，龚哲被带回局里。
陆昀带着人审讯了一次，龚哲全程一句话也不说，始终保持沉默。
他很清楚自己所行之事并不违法，警方不能以此给他定罪。既如此，他犯不着得罪他背后的那人，白白失了一条生财之路。
毕竟对方给的是真多！
一小时后，陆昀他们撬不动，直接把人丢给了韩素他们。
韩素看了眼唇色略显苍白的温灵均决定换个人压榨，“颜夏和慕吟，你们俩先进去试试，不行再换人。”
两人异口同声答：“好！”
几分钟后两人并肩走进审讯室。
审讯椅里坐着的青年留着一头碎发，额前头发遮住了俊眉，发梢下的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满眼的疲倦之色。
青年的眼下还带着淡淡的乌青，消瘦的两颊微微有些凹陷，浅绿色短袖的衣领被洗得有些变形，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丧丧的感觉。
明明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偏偏死气沉沉的，整个人毫无朝气。
青年察觉到有人坐下，他掀起眼皮看了来人一眼，眼底有某种情绪波动，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了回去。
有时候我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墙会在某一刻毫无预兆的轰然坍塌，脆弱得像是蜻蜓的双翅，轻易就能被折断。
龚哲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更没想到自己会以嫌疑人的身份坐在她的对面。
好像是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他垂下眼眸，思绪不自觉的回到了一年前。
他当时被高利贷的人堵在了下班回家的巷子里，那群人威胁他还钱，再拿不出来钱就把他器官摘下来换钱。
那时候的他人生灰暗一片，看不到半点希望。
嗜赌成性的父亲留给他们母子一堆的烂债跑路了。
母亲因此累倒了，他也只能放弃学业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只为了挣钱去给赌鬼父亲填窟窿。
一日还不上他们母子就永无宁日。
那晚被堵在巷子里，他想的不是逃跑，或许让他们摘了器官还上了那些钱，他们母子的世界就安静了，至少他们中有一人能好好活下去。
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未来，他又何必继续挣扎呢？
死了岂不是更好！
他坐在墙角的地面上闭上眼睛等着那些人的拳脚无情的落下，等着那些人把他拖走。
已经习以为常的痛感没有传来，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他徐徐睁开眼，暗夜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灵活穿梭在那些人中间，身手敏捷，拳拳到肉，三两下就撂倒一个，英姿飒爽得像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女孩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动，如有魔力般每晃动一下就拨开一分他心上的阴霾。
直到光重新降临他的世界。
“人高马大的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男人，不想进警察局就赶紧滚！”
其中一个男人捂着半边脸不服气的辩解道：“小姑娘，是他欠钱不还，我们不过是……”
女孩完全不想听男人的胡扯，直接打断男人的话，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放高利贷也是违法的，既然不想走那就去局里喝杯茶吧！”
一群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又打不过，留下吧说不定会被抓。
他们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滚带爬的一溜烟跑了，连一句狠话也没有来得及留下。
见他们落荒而逃，女孩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地上的龚哲伸出手，“喂，还能起来吗？”
龚哲看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迅速把手藏到了身后，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几下。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终是没有伸出手去，自己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他苦涩一笑，略有几分狼狈的对着女孩道谢:“谢谢你！”
女孩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说说你没事做什么借高利贷！借都借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早点把钱还了吧，不过别还多了。”
见对方呆愣愣的看着她，她继续说道：“按国家规定的利息还就可以了！他们若是不服气你就报警！这些人欺软怕硬惯了，不敢真闹到明面上去。还完了就好好过生活，千万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又看了一眼呆站着不动的少年，“是不是伤到了？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龚哲摇摇头，说了一句无关的话，“我还能好好生活吗？”
女孩眉眼弯弯，眼里像是落入了星辰大海。
“为什么不可以？除非你不想！好了，你要是没大碍我就先走了，再见！”
龚哲动了动嘴唇想要问问她的名字，最后却没能问出口。
他目送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那个阴暗的巷子里。
她走了，却给他的生命留下了一束光！
原来，他的人生还有机会！
从那以后他开始更卖力的工作，只为了早日还完那些钱，高利贷的那些人若是敢动手他就报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就剩一条贱命，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闹过两次之后他的日子果然安静了，只要他按时转款，对方就不会主动来找他的麻烦！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只要豁得出去便没人敢惹，除非是遇上了比自己更不要命的人。
那一句“再见”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龚哲万万没想到与她的再见会是如此光景。
第一眼见她的欣喜很快化为羞愧，甚至是自卑的情绪不断地侵扰着他。
他想，她见到他如今的模样大概会很失望吧！或许，她早就记不得他了。
龚哲眼神复杂的看向慕吟，既希望她认出自己，又害怕她认出自己。
单向玻璃后的几人都察觉到了龚哲的情绪变化，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公孙雨率先问出口：“什么情况？这小子认识慕吟？”
韩素转头看向温灵均，结果看到男人眸色沉沉，脸色好像比之前更苍白了点，似乎也是不知情的。
温灵均察觉到投向自己的视线，头也不回的道：“看慕慕的神情，她应该不认识龚哲！”
闻言，公孙雨忍不住往坏了想，惊呼一声，“糟了，不会是慕吟被盯上了吧？”
话落，温灵均的眸色更深了几分，“先看看情况，应该不是！”
果不其然，下一秒审讯室里响起龚哲的声音，他问慕吟：“你想知道什么？”
垂头翻看个人信息的慕吟闻声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她还琢磨用什么办法让人开口呢！
这人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想通了？还是顿悟了？
颜夏将网吧监控画面递过去，“你为何要去网吧上传那些东西，内容是从何处获得的？”
他们已经查过了，逆战和路西法两个网站上的案例都不是真实的，但也不是完全虚构的，是融合了部分真实情况刻意渲染过的内容。
内容引导性和心理暗示性极强。
若是本就生活不如意的人长期浸淫在网站里，久而久之自然会疯魔。
龚哲看了一眼慕吟把颜夏的问话当耳旁风，一个字也没有回。
颜夏捏了捏桌角，不是，这小子什么毛病？
龚哲对颜夏的冷眼视而不见，转而主动问慕吟，“这位警官没什么想问的吗？”
慕吟抱臂往后一靠，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懒得问了，反正你也不会老实答！”
“你不问又怎么不知道我不会答呢？”
龚哲拖长语调气定神闲的回她，眼底有阴郁与偏执浮现，脸上的微笑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慕吟猛地觉得后脊一凉，胳膊上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嗨，跟她搁这儿演偏执病娇呢？那样子确实有几分渗人。
可慕吟是谁啊，她还能惯着对方不成，直接开口绝杀，“那行啊，把你知道的全交代了吧！”
龚哲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有泪花闪过才停了下来，最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慕吟和颜夏没有打断他，只静静的看着他发疯。
龚哲：“这只是我接的一份兼职，有人会将内容传到我手机的云盘上，然后指定地点和时间让我们传到特定的网站上。一篇帖子1000块，十几分钟就能赚几千块钱，我没理由拒绝吧！”
这么丰厚的待遇确实没理由拒绝！
不过，这也不是助纣为虐的理由！
慕吟冷声问：“谁给你介绍的兼职？”
龚哲：“校园招聘网站上看到的！”
慕吟震惊：“落大校园网？”
龚哲：“嗯。我室友看到的，知道我缺钱，直接转发给我的！”
慕吟：“那你的工资是怎么结算的？”
“现金！”
慕吟：“可有见过对方？”
“没有，对方会将钱放在指定地方，我直接去拿就行了。”
颜夏：“你所谓的指定的地方是哪里？”
换成颜夏发问，龚哲又闭口不答了！
偏执的眼神直白的落在慕吟身上，几乎执拗的盯着她，好像真的只有慕吟问他才会乖乖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