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池镜一身黑衣，树林里，他看着飘落的雪花，呆在了原地。
小风久不见楚池镜，刚要说上前问候几句，却被董安拦住。
“主子这是怎么了？”
董安叹息一声摇摇头。
小风不解，看着雪花飘落越来越大，他叫道：“主子，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抬头的楚池镜让小风愣住，他的主子，是哭过了吗？
“小风，安排一支暗卫，速去解决了贤武王那边的流寇。”
“主子，为何啊？”
董安看了他一眼，朝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多问。
小风愣头愣脑的去了。
“董安，赵国内的暗卫不要动，全数给阿福使唤。”
“是。”
至于原因，董安知道，他的主子，是把心丢在那里了。
下雪了恬恬，希望赵启贤能早些回去，早些陪着你，也让我安心。
回头看了一眼京都的方向，不舍，怀念，心疼，最后都化为释然。
“公主。”
赵恬恬看向来人。
“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听她声音哑得厉害，李夜心里愧疚得不行。
“公主，都是我连累了您。”
“不关你的事。”
“本是您的侍卫，最后却要您保护我。”
“好了，别道谢也别道歉了，好好养着，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往后找你切磋你多让着我些。”
李夜见她脸色很差，心情也很低落，还宽慰他，一时间也不再说话。
雪下了很久，地上覆盖了一层。
赵恬恬刚抬脚，只听见身侧沉而稳的声音。
“能跟在公主身边，也是远大抱负。”
原来火海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今天的她，心情特别脆弱，就听李夜这么一句话，眼泪又下来了。
“别煽情了，心里难受。”
赵恬恬抬手抹掉眼泪。
李夜只是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却不想惹哭了小姑娘，心里恨自己恨得不行，怎么就不会说好听的。
一抬头，城墙上一抹白色的身影飘飘然。
赵恬恬提起裙子上了城墙。
“神仙。”
听她嗓音沙哑，眼睛红肿，越发长开的小脸，惊人的绝色。
见身旁没了那么小太监，无尘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无比心疼此刻的她。
“公主，上面风大，您还是进去吧。”
“神仙不也在吗？”她笑着：“还是说你们神仙都不怕冷的？”
无尘浅浅一笑：“公主，您嗓子还未好，可不能再着凉了。”
“雪可真大啊。”她没有回应无尘的话，只是看着飘落的雪花感叹：“不知这样的天，可适合赶路。”
无尘看着天，扫了一圈：“归心似箭，是雪是雨都无妨。”
赵恬恬看了一眼无尘，霁月清高，说话带着深意，国师会观面相，那人的身份，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见无尘盯着她面色巨变，或者是说盯着她身后。
赵恬恬转身看去。
那是贤武王府的方向。
飘落的雪花下，一阵阵浓烟升起。
赵恬恬猛然跑去，脚下一个踉跄，她慌忙提起裙子。
无尘跟在她身后。
“公主，怎么了？”
阿福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他和小蛮还有李夜跟在她身后。
刚出门的何叶见到赵恬恬神色不对，也是跟着她。
“恬恬，你......”赶来的赵淑华，亦跟在她身后。
贤武王府，早已混乱。
赵恬恬连气都来不及喘，闻着熟悉的烧焦味。
“春花，不要。”
那一刻，她犹豫了，她不敢进去，可她更怕不进去，见不到王春花。
心里默念，不要，不要。
可浓烟的方向，依然是棠梨院。
那早就烧得只剩下黑色的院子，在下人的一桶桶水下，只剩下浓烟。
赵恬恬一把拉住路过的下人，血眼猩红：“我娘呢？”
被抓住的下人哆嗦着回答：“王妃...王妃...没能逃出来。”
“不可能。”
赵恬恬不敢哭，瞪大了眼睛，慌忙跑去扒那些木头。
“王春花，你出来，你别吓我。”
身后跟来的人亦是帮着她扒那些木头。
赵恬恬咬着嘴唇，每一次伸手，都颤抖不已。
不可以，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木炭脏了她的手，她的衣裳，她的脸，她的发。
也划破了她的手，她的腿，还有她的心。
“公主，王妃在这。”
李夜最先找到了那个还算看得出人形的王春花，叫出口连他自己都害怕。
赵恬恬呆滞一般，盯着那具黑色的人形，手腕处是那熟悉的镯子。
她不敢说话，不敢呼吸，手上的痛让她清楚，此刻不是做梦。
刚抬起脚，整个人倒在了废墟里。
“公主。”
她不知道是谁叫了她，也不知道是拉着谁的手起来的。
恍惚间，她看见那个女人的身影，还会动的身影。
“大丫回来啦，快去洗手，又脏兮兮的。”
“大丫，快来吃饭了，今日有青菜炒肉哦，你最爱吃的。”
“大丫长大了，越发漂亮了。”
“我的女儿......”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变成黑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可以。
赵恬恬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蹲了下来，那镯子在她脚边碎了一地，没入黑灰里，上面很快飘上一层雪白。
“王春花，你怎么能在这里睡？你起来啊。”
她在说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好像还哭了，却感觉不到眼泪。
“大丫回来了，你女儿回来了。”
“娘，我饿了。”
她一遍遍擦着那看不见的人脸。
大雪里，那抱着尸体的小姑娘，脸上的泪带着血色，嗓音沙哑。
她在笑，却让见者流泪。
赵淑华看不下去了，忍住哽咽上前：“恬恬，起来吧，王妃已经走了。”
那双眸，空洞得可怕：“谁是王妃？春花吗？”
她抚摸着怀里的人，笑着，眼泪带着血：“是啊，我家春花是王妃，春花最想做的王妃，我帮她做到了，她怎么不开心。”
她抬头，看着赵淑华：“你说，她为什么不笑？”
“公主。”李夜蹲下来：“王妃去了。”
“去哪了？”她颤声问。
李夜不说话了。
“春花去哪了？”她搂着：“我去找你好不好，是不是去二十一世纪了？还是去阴间了？”
她笑：“我都去找你好不好。”
“公主。”
“恬恬。”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中，那个小姑娘，抱着怀里的人，笑着倒下了，她嘴角挂着的一丝鲜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