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条领带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倒流。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这条领带的记忆碎片,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地撞击着她的脑海——
橱窗外徘徊的驻足,刷卡时心跳如鼓的决绝,以及递出礼物时,那份混杂着羞涩与巨大期待的、近乎虔诚的心情。
她记得他当时拆开礼物时,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一丝讶异,然后便是她读不懂的深沉的动容。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条她当年倾尽两个月生活费换来的领带,他竟然……一直留着。
不仅留着,还用成这这样。
这是一个男人,将她的印记,以最缱绻也最笨拙的方式,烙在了自己身上,整整三年。
喉咙像是被什么温热而酸涩的东西堵住,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傅沉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泛红的眼圈,看着她失语的模样,心中的那点小委屈早已被汹涌的心疼取代。
他慌了神,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去蹭她的眼角,声音软得不像话。
“灼灼,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别哭……”
温灼猛地偏开头,避开他的触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眼底的湿意压了下去。
再转回头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傅沉,你真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带着点无奈的叹息,“……有病。”
“对,我有病。”傅沉从善如流,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再次凑近,眼底闪着得逞的光,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所以,要想不让我犯病,作为对你当年违背拴我一辈子承诺的惩罚——”
他伸出手指,一本正经地开始算账。
“你得再给我买一条。不,两条!不行,太便宜你了,你得每个月都给我买一条领带!”
温灼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后退一步。
“你想得美!还每个月一条,你当是卫生巾啊月月买。你知不知道当年那条领带花了我一万多!”
她终于忍不住旧事重提,语气里带着久违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抱怨和委屈。
“为了那条破领带,我两个月勒紧裤腰带,每天就吃两顿饭,一天打三份零工。现在想想,我当初绝对是脑子被门夹了!”
那不是一条领带,那是她傻乎乎的、不计后果的、全部的青春爱恋。
傅沉闻言,心尖像是被细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一遍,又酸又疼。
他当年只看到她递来礼物时眼中的光,却从未窥见这光芒背后,是她节衣缩食的艰辛。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他再次伸手,这次不由分说地紧紧抱住她,仿佛想将当年那个辛苦的女孩揉进怀里替她承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疼惜,“我把我自己和所有的财产都赔给你。”
温灼张张嘴,正想说不用太麻烦,人你自己留着,光给财产就行。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傅沉提了条件,“不过,为保证拴得牢固,我强烈建议你每个月买两条领带。”
温灼:“……”
最终,在傅沉的软磨硬泡,以及温灼内心深处那丝对过往补偿心理的驱动下,她无奈妥协。
“行,上午陪你去买。就两条,多一条都没有。”
“好!”傅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早饭,江清和吃加了满满料的大份牛肉面,吃得饭饱肚圆。
傅沉跟温灼两人吃着大白馒头,喝着白粥,就着昨晚打包回来的那些剩菜,也吃得很满足。
江清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趁着傅沉去洗碗的时候,对温灼说:“姐,你自己吃剩菜就算了,你怎么能让人家也跟着你一起吃剩菜?咱们得胃皮实,吃了没什么,人家的胃可金贵着呢,轻则闹肚子,重则有可能食物中毒。”
温灼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留意。
昨晚打包回来的剩菜,没吃过的那些给了张翊他们当夜宵,吃过的这部分她放在了小冰箱里,计划的就是今早用微波炉加热吃了。
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吃剩菜是一件很普遍很正常的事。
但对傅沉来说,可能是头一遭。
从小锦衣玉食的豪门少爷,怎会有机会吃剩菜?也不可能吃剩菜。
这不仅是肠胃的差异,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由二十多年不同人生铺就的无形的距离。
温灼看了眼水声哗哗的卫生间,“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你一定提醒我。”
江清和点头,“行,但愿这次没事吧。”
傅沉洗好碗筷出来,“灼灼,现在没事了吧?那我们去——”
话没说完,兜里手机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接通后放在耳边,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捂住听筒看向温灼和江清和。
“警员要来找清和做个笔录。”
这事昨天傅沉就跟她说了,本来是昨天就要来的,傅沉考虑到清和刚做完手术就给拒绝了,推到了今天。
温灼看向江清和,“不用害怕,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就在你旁边。”
江清和点头,“我不怕。”
“那我让他们上来。”
“好。”
来了一男一女两名警员,询问江清和当晚发生的事。
虽说这两天江清和基本已经从那晚的惊恐中走出来,但当再次被迫去回忆当晚发生的事时,仍旧心有余悸,控制不住地身体微微发抖。
温灼心疼地抱住他轻声安抚,“清和不怕,都过去了……”
安抚了好大一会儿,江清和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
警员问他是否还有别的要补充的,他想了想,想起来一个细节。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车里就剩下一个人了,其他三个人不知所踪。那人爬出车后接了个电话,估计是手滑摁了免提,我能听到对方是个女的,后来他迅速关了免提,对方说了什么我听不到,只听那人说‘放心,一切顺利’。”
“是温心雅的声音吗?”温灼问。
江清和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不是,温心雅的声音我能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