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看着傅沉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眉眼弯弯。
“傅沉,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远了?我好像还没答应跟你复合吧?你这都考虑到明澈同不同意了?”
她笑着摇头,转身作势要走,“你想太多了,不用考虑那么远。”
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轻轻一拉,整个人便落入他坚实温热的怀抱里。
傅沉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闷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复合?”
温灼被他这直球打得又好气又好笑,仰头瞪他。
“傅沉,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这还没追两天呢,你就不想追了是不是?当初我可是追了你整整一个月,你才不情不愿、板着张冰山脸说‘那就试试吧’。现在轮到你追我,就这么点耐心?”
傅沉默默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声音低哑:“我不是没耐心……我就是太没安全感了。”
他抬起头,黑眸直直地望进她眼底,那里面翻涌着的不安如此真切。
“怕你不要我,需要个名分才能安心。”
温灼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软了一瞬,但随即理智回笼,半点不信他的鬼话。
她算是发现了,这男人三年不见,不但黏人功力见长,张嘴就来的本事更是与日俱增。
情话、示弱、装可怜,信手拈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年前她不辞而别离开,真把他给刺激狠了,居然性情大变至此。
“少来这套。”她嗔怪地推开他一些,“清和该等急了,那会儿还给我打电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病房,江清和和张佑宁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温灼觉得两人今天怪怪的。
“怎么了,张叔,清和?”
张佑宁没吭声。
江清和到底是个孩子,心里想什么说什么。
“姐,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指着傅沉,眼神凶巴巴的。
“欺负?”温灼看看自家弟弟,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傅沉,“他干嘛欺负我?不是,江清和,你是有多瞧不起你姐,你觉得论打架,他能打过我?”
傅沉:“……”
灼灼,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呸!
不是,我不会跟你打架,怎舍得跟你打架?
可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呢?
搞得跟我是个弱不禁风的菜鸡似的。
傅·菜鸡·沉有点委屈,还有点郁闷。
江清和梗着脖子,“就算不是打架,那他也肯定惹你生气了!”
温灼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傅沉也没惹她生气啊,她这会儿非但没什么气,她还心情极好呢。
“我跟他没打架,也没生气,好着呢,一天天的瞎操心。”
温灼白了弟弟一样,又说:“你哥明天就转普通病房了,我刚去找苏医生了。”
“真的?!”
江清和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我明天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了?姐,你给我俩弄到一间病房吧!这样你方便照顾我俩,我俩也能聊聊天。”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江清和相当激动,完全就把傅沉抛到了脑后。
傅沉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温灼说:“我还没跟他说你腿骨折的事,等明天他转病房后,我先跟他说说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后,再问问医生能不能给你俩安排一间病房。”
“肯定可以!”江清和十分笃定,他扭头看傅沉,眼神凶狠,“你敢欺负我姐,明天明澈回来我就告诉他!”
傅沉,“……”
他本来就担心江明澈不同意他跟灼灼在一起,现在又多了江清和这个搅事精,他心慌慌的。
张佑宁从果切盒里,用叉子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这瓜真甜!
他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傅沉的窘态。
傅沉从小就老成,不爱哭不爱笑,不管他如何逗弄,都像个冰冷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给半点反应。
那时候他一度以为这孩子有自闭症。
后来长大点,知道是没病的,应该只是天性冷漠。
没想到再冷漠的人,有一天坠入爱河,也如凡人一般,会紧张、会尴尬、会无措、会患得患失、还会撒娇耍无赖。
张佑宁又叉了块西瓜,心道:现在的醒醒是鲜活的,终于像个人了。
“叩叩叩——”
病房门突兀地从外面敲响。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几秒钟后,门从外面缓缓推开一个缝隙,张桂香的头探了进来。
“张姨?”温灼看到她很意外,“您不是说家里有事,要过段时间才能过来吗?”
她走向门口,请张桂香进屋。
张桂香的视线在傅沉脸上快速而慌乱地掠过,脸上带着些局促和歉意,“小江,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来跟你辞工的。”
温灼一愣,“张姨——”
张桂香搓了搓手,“小江,实在是对不起。我家里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没办法再照顾明澈了,对不起,你再找个护工吧。”
温灼闻言,心里虽然很不舍,但也没有强求。
“张阿姨,您千万别说什么对不起,这段时间多亏您照顾明澈,我感谢您还来不及。”温灼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拿出手机,“您照顾好家人,我把这个月的工资给您结了。”
张桂香连连摆手说不要,她这段时间一直请假没干活,不能要工资。
但温灼还是给她转了,并且多转了两个月的工资。
张桂香死活不要。
温灼说:“张姨,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弟弟和我的照顾,辛苦您了,没有您我根本无法安心工作,多出来的这点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在温灼的坚持下,张桂香最终还是红着眼眶收下了,又说了好些感谢和祝福的话,这才离开。
张桂香一走,找护工的事便提上日程。
“灼灼,找护工的事,交给我吧,保证比中介找的靠谱。”张佑宁说。
温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好,那就麻烦张叔了。”
这份干脆利落的信任,让旁边的傅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对张佑宁的信任,似乎是一种毫无保留的、近乎本能的信赖。
这和他与她之间那种需要一点点建立,甚至至今他都无法完全揣测其深度的信任,截然不同。
他们恋爱了两年,他以为彼此足够了解,可三年前她的离开,以及重逢后她的疏离冷漠,都让他对这份信任的深度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她如今对他,究竟有几分信任。
这种不确定感,混合着眼前她对张佑宁毫无条件的信赖,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他心里微微发酸。
他也渴望,他能得到她给予张佑宁的那种,不需要理由、源自本能的信赖。
他也跟着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灼灼,我也可以安排,傅氏旗下有最专业的护理团队。”
温灼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用那么麻烦,张叔找就行。”
“……”
傅沉抿紧了唇,没再说话,但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几分。
那股酸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