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宋娇娇适时地掩唇惊呼,眼中含着泪,语气却是恰到好处的惊恐与失望,“你怎么能骗我们呢?我们真正的姐姐呢?她到底在哪里?”
所有的质疑、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瞬间将宋千千包裹。
她就站在那风暴的中心,孤立无援。
然而,宋千千对满堂的指控置若罔闻。她缓缓抬起手,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径直指向另一边那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丫鬟。
那丫鬟脚边的地上,正是验过侯爷与宋世锦血脉的白瓷碗。
“在处置我这个‘骗子’之前,不妨……也看看侯爷和世子滴血认亲的结果。”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亮如冰泉,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哭泣。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指引望去——
只见那清澈的水中,属于侯爷与世子宋世锦的两滴血,同样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轰——”
如果说方才的结果是惊雷,那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便是一场天崩地裂。
满堂哗然。
“天哪。世子爷的血……竟然也和侯爷不相融。”
“这……这怎么可能。世子爷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啊。”
“侯府千金认错了,顶多多养个女儿,日后寻回来便是。可世子若不是亲生……那侯府的天,就要塌了。”
血脉传承,爵位继承,这是动摇国本的根基大事。一个假千金掀起的波澜,在“假世子”这个骇人听闻的可能性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宋世锦如遭雷击,脸上的得意与残忍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猛地冲向宋千千,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妖女耍了什么妖法。”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直沉默的侯爷,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他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移向了早已花容失色的陈夫人。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侯爷沉声下令:“重新取两碗清水来。夫人,为了证明锦儿和千千的血脉,你便与他们二人,再验一次。”
这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陈夫人的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嘴唇颤抖着:“侯爷……你……你竟然怀疑我?”
在丈夫冰冷的注视下,陈夫人仿佛受着奇耻大辱,含着眼泪,与两个孩子分别滴血入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无论是宋千千与陈夫人的血,还是宋世锦与陈夫人的血,在水中短暂停留后,都毫无阻碍地,缓缓相融,最终合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结果,一目了然。
两个孩子,都与母亲血脉相连。
可他们,却都与父亲的血,互不相容。
死寂。
整个承安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个荒谬却又唯一合理的结论,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唰——
所有怀疑的、惊骇的、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如同万千利剑,瞬间刺向了堂中那个华服高髻的女人——安定侯夫人,陈氏。
陈夫人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她踉跄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陷入了何等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侯爷那足以杀人的目光中,陈夫人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朝承安堂的顶梁柱撞去。
“我与侯爷夫妻二十载,清清白白。今日受此奇冤,唯有以死明志。”
“夫人。”
侯爷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臂死死箍住了她的腰身。
“放开我。让我死了干净。”陈夫人难以承受这种奇耻大辱,奋力挣扎。
侯爷却不为所动。那双曾有过温存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彻骨的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侯爷,陈夫人的确是被冤枉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千千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神色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镇定。她缓缓抬手,指向陶瓷碗:“真相到底如何,或许,问题并不在人,而在水。”
她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所有骚动都为之一滞。
侯爷箍着陈夫人的手微微松了些,目光如刀,射向宋千千:“你什么意思?”
宋千千走到那名小厮面前,从地上捡起一只瓷碗的碎片,递到侯爷面前:“父亲请看。这碗底,您不觉得有异样吗?”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碎片上残留的水渍边缘,凝结着一层细微的、白色的盐霜,在烛火下隐约反光。
“这……”侯爷瞳孔一缩。
宋千千目光已然转向那名小厮,语气陡然凌厉:“说。这碗水里,你到底加了什么?”
那小厮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噗通”一声重重磕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招了:“侯爷饶命……是……是世子爷。是世子爷让奴才去厨房取……取了一碗浓盐水来。”
浓盐水。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宋千千眸光一寒,转身直视脸色惨白的宋世锦,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此水咸涩异常,浮力远超常水。血液入内,根本无法下沉融合。”
她顿了顿,眼中是无尽的失望与冰冷:“世子,我是你的亲姐姐。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何要如此恶毒,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认祖归宗。”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彻底撕下了宋世锦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我没有……”宋世锦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宋娇娇。
宋娇娇心中暗恨这个蠢货,却不得不跪倒在地,泪眼婆娑:“父亲息怒。姐姐息怒。此事……弟弟他只是一时糊涂,心里害怕,这才……这才想用这种法子吓唬一下姐姐,他绝无半点加害之心啊。”
好一个“一时糊涂”。
侯爷的怒火却未因此平息,他厉声追问:“那另一碗呢?我与他的血不相融,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碗水,也是盐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