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呵呵傻笑两声:“我也不知道,反正以后娶媳妇就娶我娘那样的,屁股大胸大好生养,脚丫子大,下地干活勤快,我爹时不时捶她一顿,但是她还是从锅底捞干的给我爹,自己喝稀的。”
初九想起幼年时的事,笑容不觉浮上脸庞,转瞬眼神又黯淡下来:“可惜七岁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只能把我卖了……”
他擦擦眼睛又笑了:“不过我很幸运,被崔阅少爷选走了,少爷是个好人,待我如兄弟一般,跟我一起被人牙子发卖的小孩,好几个都被主家打死了。我打心眼里感激崔家,我初九就算为崔家去死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顾知兰尽管来这个时代已经十几年,但对于这种堂而皇之的人口买卖、等级森严、草菅人命,终究不能适应。
但她也没必要跟初九说什么人人平等,那不是这个时代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理解的。
况且即便现在,人与人也永远不可能真的平等,要生存,要出人头地,只能靠自己。
顾知兰说道:“崔家对你好,你报答他们,是应该的,但你的命终究是属于你的,我想崔阅,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那之后,顾知兰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因为初九被顾知兰这一席话给弄emo了,后半程全程陷入沉思,嘴里的草嚼了一根又一根,比马儿吃得都多。
顾知兰终于得以清净,拿出这几天从雍州各个书肆买的书看了起来,等到回了西平县,这些书也都看完了。
这些书里有各个版本的四书五经注疏、科举成式、《策林》等模拟题库类的书,还有《小题集注》这种应用技巧类书目,几家有名的书院的自编教材也买了几本。
这些书多是举人进士根据自己的经验所写,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顾知兰买回去就是打算给学生们看,开阔思路。
狂傲和谦卑其实并不是对立面,顾知兰做人狂傲,但行事恰恰要谦卑,敬畏对手,懂得从对手身上学习长处。
果然这些书一拿到顾氏学院,当天就被抄写了许多份,人手一本,大家主动学习起来。
并在午后齐聚一堂,各抒己见,评论书中的精髓和糟粕。
吴双卿最聪明,学得也最为认真,每次测验成绩也是最好的,可以说远远甩开其他人一大截。
顾清河每日下了学便来顾氏学堂接她,经常带一些点心钗环的小礼物,揽着吴双卿的肩膀离开,似乎一副恩爱的模样。
顾清河搂着吴双卿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顾知兰真的会毫无保留地教你么?”
吴双卿冷笑一声,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述看着他们的背影羡慕不已:“清河这小子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么好的媳妇,人又美又有才,可不是得捧在手心里好好疼惜着么。”
顾知兰皱皱眉,总感觉顾清河过于刻意,见到双卿时的笑,不达眼底,但人家夫妻关起门来感情好不好,她也不好妄加猜测。
她自然看不到吴双卿背对她,面向自己丈夫时眼神中那深不见底的冷漠。
这时,西望村来了人送信过来,请顾知兰回村参加学堂的竣工仪式。
她一到西望村便听到铜锣九响震彻山门,六名童子手持桂枝分立在两侧,象征蟾宫折桂。
族长上前迎接,说道:“知兰,笔墨已备,你给学堂提个词吧,至于这名字,老夫也想跟你商量,是叫顾氏学堂,还是叫知兰学堂啊?”
顾知兰心底不由得微微震动,知兰学堂,谁知道这代表什么啊。
若是现代,以名字命名再正常不过,可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讳是根本不配对外提及的呀。
顾知兰微微一笑说道:“此学堂为了启迪心智,就叫开蒙学堂吧。”
族长和众位族老议论一番后,决定尊重顾知兰的决定。
于是,在村民们的欢呼声中,在隆隆炮声中,开蒙学堂正式落成了。
只是当看到盛装打扮的杨夫子时,顾知兰的脸色有几分沉了下来。
族长解释道:“知兰,夫子不好找,别说这西平县的好夫子了,就是隔壁村子的,也不愿意离家舍业来这里啊。”
又说道:“这杨夫子虽说教书不如你,但教教小孩子认字嘛,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和几位族老,还会继续去寻找合适夫子的。”
顾知兰心有不甘,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想着每个月抽空回来一趟,给孩子们答疑解惑。
杨夫子只会让人死读书,误人子弟,这学堂既然千辛万苦得开了,必得给孩子们最好的教育资源,不然真是浪费。
而雍州这边,南洋书肆雍州分号在平江路上盛大开业了,书肆坐落于翠柳湖畔,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氛围感满满。
有了李峥家印刷舍的合作支持,书肆的成本压的极低,李叔依据顾知兰离开前的建议,开了一波开业大酬宾活动。
顾知兰的注解和成文精析,还有崔阅的话本子,一经上市便被抢购一空。
因此,南洋书肆这边的喜庆氛围,隆隆炮声从开业一直持续到过年。
这段时间,崔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全力完成《东厢纪事》的第四卷,也是最后一卷,他没听懂顾知兰说要he是什么意思,但他把原定的悲剧结局改成了大团圆结局。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他内心所向往的。
崔阅投入了忘我的境界,似乎肉身完全脱离了现实世界,沉浸在那个动人的故事世界中,亲身感受书中每个人物的悲欢离合。
他废寝忘食,不舍昼夜。
每每路过阁楼,崔实看到儿子如此努力,终于自己知道上进了,欣喜地老泪纵横。
他何尝愿意放弃这个逆子呢,又何尝不知道,崔阅是这些孩子中间最聪明的一个。
年节将至,府学原本休沐七日,但今年裴山长忽然改为休沐十四日,原因是今年府学里有很多士子家远,只七日的休沐还不够路上折腾的。
大家欣喜万分,休沐前一天,心早已飞回了家乡,很多人当夜便急匆匆赶路去了。
顾丕熙和顾凡自是珍惜这难得的时光,恨不能日夜兼程赶路,早些回家见到姐姐和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