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他又去了一家信誉良好的安保公司,聘请了两名专业的护工,要求她们24小时轮班看护母亲,并严格限制探视,尤其是宋淇,未经他允许,不得进入病房。
他必须将一切可能刺激到母亲的因素,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那个一片狼藉的别墅。
宋淇果然在家里,他似乎试图收拾过,但效果甚微,整个人依旧萎靡不振,看到宋祈年回来,眼神躲闪。
宋祈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客厅电话旁,拿起话筒,拨通了部队驻地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黎书禾带着担忧的声音:“喂?祈年?”
听到妻子声音的瞬间,宋祈年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他背对着宋淇,声音依旧是平稳的,但语速稍微放缓了些:“是我。妈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情况稳定,需要静养。”
电话那端,黎书禾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那就好,那就好。医生怎么说?你怎么样?累不累?”
“我没事。”宋祈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和曦儿……还好吗?”
“我们都好,曦儿很乖,就是……有点想你。”黎书禾的声音温柔,带着无尽的牵挂,“你在那边,凡事别太着急,注意身体,我和曦儿等你回来。”
“嗯。”宋祈年低低应了一声,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发现宋淇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宋祈年没有解释,也没有斥责,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别人。
宋淇羞愧地低下了头。
宋祈年不再看他,开始动手彻底清理客厅的狼藉。
他将空酒瓶一个个捡起,扔掉,擦拭污渍,打开窗户通风。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整洁癖,仿佛要将所有腐朽颓败的气息都清除出去。
宋淇看着弟弟沉默忙碌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和不容置疑的行动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自己的不堪和软弱。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了手掌里。
病房内,阳光静静移动。
曾诗英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心脏部位传来的闷痛和虚弱感让她蹙紧了眉头。
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窗边椅子上那个挺拔而熟悉的身影。
逆着光,她看不太清儿子的表情,但那个轮廓,那份沉静如山的气息,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祈年……”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喉咙干涩。
宋祈年立刻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声音低沉:“妈,您醒了。”
他按响了呼叫铃,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温水,用棉签小心地湿润母亲的嘴唇。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细腻,却异常稳妥可靠。
曾诗英看着他,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那不易察觉的红血丝和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透露着他的疲惫和坚守。
她想起昏迷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心口又是一阵抽痛,但看着眼前沉稳的二儿子,那痛楚似乎又被一股力量缓缓抚平。
她艰难地抬起没有输液的手,轻轻覆在宋祈年放在床边的手背上。母子之间,无需太多言语。
宋祈年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力道坚定。
“没事了,妈。”他低声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有我在。”
曾诗英在医院的精心治疗和宋祈年近乎严密的守护下,情况一天天好转。
脸色逐渐恢复了少许血色,精神也好了些,只是医生反复强调的心脏需要长期静养,像一道紧箍咒,提醒着所有人那场风波带来的严重后果。
宋祈年将部队那边的事情做了妥善安排,延长了假期。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处理母亲的一应事务,冷静地与医生沟通,严格筛选着每一个前来探视的人。
他像一座壁垒,将外界所有的纷扰与不确定性都挡在了病房之外。
宋淇来过几次,每次都被宋祈年安排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一眼。
曾诗英醒来后见到他,情绪虽有波动,但在宋祈年无声的注视和医生之前的严厉警告下,她也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挥挥手让他离开。
宋淇自知理亏,每次都灰头土脸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这天下午,曾诗英睡着后,宋祈年离开病房,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透气。
北方的冬日,草木凋零,只有几棵松柏还顽强地保持着绿色。
他刚点燃一支烟,还没吸两口,身后就传来了宋淇犹豫的声音。
“祈年……”
宋祈年没有回头,也没有掐灭烟,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宋淇走到他身边,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妈……妈的情况好点了吧?”
“嗯。”
“那……那笔钱……”宋淇吞吞吐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警方那边……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
宋祈年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转过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宋淇,那眼神让宋淇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基本可以认定,追回的可能性为零。”宋祈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宋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弟弟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绝望的眩晕。
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光秃秃的树干。
“那……那怎么办?”他声音发颤,“妈那里……我……”
“妈那里,你暂时不用想了。”宋祈年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现在不能受任何刺激。这笔账,以后再说。”
“以后?”宋淇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甘和侥幸,“祈年,我知道这次是我混蛋,我错了!可是……可是我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是我全部的希望啊!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或者……或者你先借我点,让我周转一下,我一定能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