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赏金猎人”的光荣事迹后,杨羽芊饶有兴致地问道:“赏金猎人,你缺钱吗?”
想到有位武林前辈在此,陈晓雨当即从怀中取出那块红玉麒麟放在桌上,说道:“不瞒几位,我陈晓雨自幼和被师父一手带大,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唯一的线索,不过是这块玉佩罢了。这次来金陵,便是因为听说这块玉佩可能的雕刻者王粲在金陵附近。”
陈晓雨笑道:“这不原本想去月牙酒馆找人打听,这不钱不够被人赶了出来,这才当上了‘赏金猎人’。”
除了陈晓雨,其余几人的目光都在那块红玉上。
“好美。”陆柳伊说道。
杨羽芊神色复杂,陈晓雨倒是坦诚,但是她却说谎了。她来金陵城根本不是为了找什么朋友,她在金陵城能有什么朋友?这里不过是她的伤心地而已。
陈晓雨望向陆鸣,问道:“陆前辈可曾见过这块玉佩?”
陈晓雨只是随口一问,本就没有抱太大期望,哪知陆鸣回答道:“老夫的确见过,只不过上次看到它时,它还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陈晓雨彻底坐不住了,激动地站起来问道:“敢问前辈,是在哪里见到的?”
“楚青曼的住所。”
陆鸣语气平常,在陈晓雨那里却宛若惊雷:楚青曼、魔教圣女、陆鸣、王粲、红玉麒麟......陈晓雨的呆呆地坐了回去,他脑子此刻乱成了一锅浆糊,难道刚刚那个快要把自己杀死的魔教妖女、凶名赫赫草菅人命的女罗刹,竟然有可能是自己亲人?
这玩笑开大了吧?
探寻自己的身世,这本是陈晓雨走入江湖的初衷之一。他想过或许自己的身世永远成谜,无法解开;或许当初父母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被仇家追杀,以至于不得不将自己遗弃在山林中;又或者虽然找到了父母,但他们早已经仙逝......
陈晓雨一直认为自己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心理准备,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他的父母尚在人世,而且还是个草菅人命的江湖败类、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那他该怎么办?
从前没有想过,但他现在不得不面临这个问题。
陆柳伊质疑道:“爹爹不会看错了吧?璞玉未经雕琢,和最终的成品往往相去甚远,爹爹怎么如此笃定?”陈晓雨也有此问。
“不会的。”陆鸣还是那么平静,像是并没有注意到陈晓雨的异样,“璞玉虽然没有经过雕琢,但玉石的纹理却不会改变。”
杨羽芊安慰道:“即便这红玉雕琢前真是楚青曼所有,那也不能说明什么,谁知道她后来是否将璞玉转送了别人,或者被人夺走呢?”
陈晓雨双手撑在桌上,说道:“我知道,容我静静。”
抛出这个重磅消息的陆鸣反而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许多事情,如果当事人自己想不清楚,别人再怎么劝解也没用。
几人散去后,只留有陈晓雨一人在厅堂中。半个时辰后,杨羽芊将被子铺盖抱来时,陈晓雨还是那个姿势。
夜幕沉沉,乌云将月色完全遮蔽,凉风习习,将院子中各种中药混杂到一起的味道吹来,陈晓雨的思绪被拉到遥远的过去,那是和师父公孙忘忧在山间采药打猎为生的日子。
某一天午后,破旧的木屋中,陈晓雨独自一人在木屋中等待师父去卖药回来——他在前一天的采药活动中扭伤了脚,没有和公孙一起去镇上。
但陈晓雨并不打算乖乖待在床上。
他一只手杵着拐杖,用仅能活动的一只脚东蹦西跳,直到他当时唯一的玩具,那只师父给他制作的竹蜻蜓,飞上了房梁上。
于是他便发现了那口森然的古剑,于是公孙回来时,只看到一个跛着脚,把剑举过头顶,跪在地上的小男孩。
这便是陈晓雨学剑的起点。
正如当初决定走入江湖一样,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也没有任何人阻挠。
天光熹微,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一点点的鱼肚白,陈晓雨的内心有种澄净空明的感觉。就算自己的父母真是坏蛋又怎样呢?自始至终,只有我陈晓雨决定我将是怎样的人。
玉佩和父母的事情肯定要继续追查,这是毋容置疑的,与其在找到父母确切消息前就犹豫不定,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己本事,不然后以后再次遇到楚青曼时,凭什么向楚青曼要线索?
第二天一早,顶着熊猫眼的陈晓雨便宛如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陆鸣身后,殷勤得不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喂马劈柴,陆鸣要做什么都抢在陆鸣前面去完成。
杨羽芊和陆柳伊本有些担心陈晓雨,现在看来,陈晓雨并没有陷入消沉,反倒是像脑子坏掉了一样,直到陆鸣实在忍受不住,问道:“陈小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晓雨突然跪下:“陆前辈,教我剑术吧。”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面对陈晓雨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陆鸣实在招架不住,要不是为了放心不下陆柳伊,陆鸣早就躲得远远的去了。
倒不是陆鸣有意藏私,像陈晓雨这样重情义的后生晚辈,他还是很喜欢的。
但他已经退出江湖,如今携带陆柳伊四处求医,本就是秘密进行,要知道自二十年前与魔教那一战后,他的内伤至今未愈,能避免的麻烦自然要尽可能地避免。
昨晚本来不准备出手,只是一旦放任陈晓雨和楚青曼在小院中交手,谁胜谁负不说,许多给陆柳伊准备的药材就要全毁掉了。
要是现在教陈晓雨剑术,不是等于向江湖宣告自己的回归吗?而自己的剑法,对这个少年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呢?那些与自己结仇的仇家,会不会将陈晓雨当成新的复仇目标?
陆鸣只有采取相对折中的做法。
“老夫一把老骨头了,教人学剑这种体力活是干不来的。不过你要是愿意,就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剑法,从中完善些许,倒是老夫力所能及的事情。”
陈晓雨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道:“谢谢前辈。”
院子中的药材和研磨器具被一一搬开,露出大片的空地,陈晓雨和陆鸣站在院中,蓄势待发。
杨羽芊和陆柳伊从草堂中搬来两张凳子,手中是村民早些时候送来的西瓜,二人坐在屋檐下默默的当个吃瓜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