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雨又见到了绿姝,她此刻身穿一件紫袍坐在陈晓雨对面,说话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以至于陈晓雨有一瞬间觉得刚刚准备要把自己轰出去的另有其人。刚刚准备动手的那四个大汉在见识了陈晓雨展示的银票后,也越发亲切起来。
二人对饮,又是熟悉的一幕,袅袅酒香表明这至少是二十年的金陵春。
陈晓雨端起酒杯,和绿姝浅碰了一下,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陈晓雨心想:“女人变脸如翻书,果真不假。”
绿姝放下酒杯,恍若之前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没发生过一样,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我早看出陈少侠不是一般人。”
陈晓雨脸皮的确比一般人厚些,绿姝的也不遑多让。
陈晓雨难得阔绰一回,但想到这一千两马上要出去八百两,还是觉得肉疼。
“就不能再便宜些吗?”陈晓雨问道。
绿姝表示服气,敢情这家伙是把月牙酒馆当菜市场了,算了,就当是结一桩善缘吧。“七百两,不能再低了。”绿姝也当了一回菜市场的老大妈。
陈晓雨说道:“成交。”好歹砍了一百两下来。
“确认一下,王粲,前宫廷雕刻师,生死不明,年龄八十二。”绿姝一边从陈晓雨手中接过银票,一边问道。
陈晓雨攥紧银票的手还是放开了,说道:“正是。”
“五日后再来吧。”绿姝说道:“要是找不到你要找的人,分文不取。”
陈晓雨只有等,不过他并不心急。
离开数天后,陈晓雨终于回到客栈,毛驴赤兔显然和它的那些同伴相处得不错,肉眼可见的长胖了不少,明显并不关心陈晓雨这些天都去了哪,做了什么。
陈晓雨的房间同样留着。没办法,陈晓雨给得确实不算少。看到陈晓雨回来时,客栈掌柜明显有些失望,毕竟要是陈晓雨不回来了,那笔可观的房钱还有马厩里的那头驴都归他了。
陈晓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给掌柜说再续五日,他还在回想刚刚在陆上听到的那些传闻,都在猜测魔教下一步会有什么大动作。自二十年前陆鸣带领中原武林击退魔教后,魔教几乎灭教,蛰伏西北,然而现在却一下子把手伸到了金陵,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客栈之中,金陵首富之子花熙然和魔教圣女楚青曼同样成了谈资,同样成为谈资的,当然还有陈晓雨和那个一招制服楚青曼的“世外高人”,只是客栈中那些高谈阔论的人不会知道,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就是陈晓雨。
“真是想不到,原来女罗刹和魔教圣女竟是同一人,听说那魔教圣女楚青曼,也是妖冶得不行。”说话之人一身书生打扮,口水快流到地上了。
他的同伴是个年轻女子,鄙夷说道:“你个色鬼,忘了那女罗刹折磨人的手段了吗?”
书生打扮那人赶紧解释:“我就说说而已。”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量。”年轻女人说道。
“哎,镜湖山庄麻烦不断,魔教日益坐大,镜湖恐怕又将有一场血雨腥风啊。”另一张桌子上,一个老者抚须叹道,显然对二十年前那场浩劫仍然心有余悸。
“我看这魔教成不了什么气候,您老看,那日在那艘大船上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坐他对面的一个小姑娘反驳说:“匪徒梁海云、江洋大盗伍凡、假道士徐剑、峨眉弃徒赵瑞元,什么人都有,我看倒像是个耗子窝。”
老者赶紧打断她:“慎言!”
赵瑞元?陈晓雨怎么也没想到,从峨眉逃出的赵瑞元,最终居然投入了魔教楚青曼麾下。边村惨案与峨眉的纷乱等诸多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中,他有些后悔在船上时怎么没注意到赵瑞元,不然一定给他一剑。
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也引起了陈晓雨的注意,梁海云?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陈晓雨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梁海云,不就是那个绑票了米商儿子要索要赎金的贼子吗?当日悬赏梁海云的告示便和悬赏女罗刹的告示一同贴在通济市的牌坊下,陈晓雨终于记起来了。
梁海云怎么也入了魔教?那他绑票人质索要巨额赎金的事,也极有可能是出自魔教的授意啊?魔教这些人,是把金陵当银仓了吗?
当日在船上,陈晓雨只想着尽快带花熙然脱身,却没有注意到船上都有些什么人,不过就算注意到了,其中的大部分人他肯定也都不认识。
整个江湖的形势,的确算不上好。镜湖山庄虽然大破梦影无踪,但毕竟没有将其彻底消灭,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武当少林两派,早已在前朝的战火中衰落,如今不过是几座破庙与道观而已,陆鸣早已经退出江湖,而最有能力率领武林抵御魔教的镜湖山庄,如今自己身陷泥淖,怪不得魔教将手伸到了中原腹地。
不过好在目前看来,魔教暂时没有大举进攻中原武林的迹象,更像是在不断地积蓄实力。
五天的时间对陈晓雨来说太漫长了,他是一点不急,就是十分无聊,回到客栈才待了不过一天便觉得无事可做,所以第二天便决定去杨羽芊他们的草堂串串门。
然而当陈晓雨骑着他的毛驴出金陵城,优哉游哉地走到草堂前时,整个草堂早已空无一人。
分别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甚至于当它发生时陈晓雨还没有意识到那会是分别。前几天散布在小院中的药材全都被收走了,那些簸箕整齐的堆放在草堂的屋檐下。
一把铜锁挂在草堂的大门上,真他妈安静,只有小院中的石碾子上还残留几分药香,草堂的主人就像只是出了个远门。
陈晓雨怅然若失的站在小院的篱笆前,他本该想到他们会离开的,陆柳伊需要静养,陆鸣本就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杨羽芊本就需要继续治疗陆柳伊。
陈晓雨心想,自己真是个笨蛋,然而他只是咕哝着:“走就走呗,也不知道来跟我打个招呼。”当然,至于他有没有给杨羽芊他们说过自己住哪这件事,被他理所当然的选择性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