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梦杰离开金陵后,金陵第一首富花景瑞家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一只驴子。这自然便是花熙然的救命恩人,陈晓雨还有他的宝贝赤兔,若非他的驴子及时吸引了赵梦杰的注意,陈晓雨恐怕早就死在赵瑞元等人手中了。
赵梦杰北上去皇城,陈晓雨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到底受了很严重的伤,没一两个月怕是好不了,花熙然便将陈晓雨接回了自家府上。
商人最懂江湖险恶,他花在自家安全上的钱,可是从不吝惜。陈晓雨进入花府那天,就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到底是金陵第一首富,底蕴在那,各种珍品补药轮番伺候下,才过去了五天,陈晓雨便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其中有道伤口便在腿上,虽不情愿,陈晓雨也只好拄着根拐杖,在花府的后花园中来回走动,时不时停下来望着天空发呆。
碧瓦青砖,小院高墙,屋檐从四面向内围合,檐下的梁枋上用各种颜料画了许多风物:林中野鹿、戏水鸳鸯、云中仙鹤,不过终究都是死物。天空中偶尔飞来一只鸟,都匆匆飞走,像是怕被这高墙困住。
这地儿的确安全,也确实无聊。
陈晓雨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花熙然老是喜欢往外跑了,这地方他妈就跟个牢笼一样,要不是身上有伤,陈晓雨一天都待不下去。
“雨哥,你怎么又跑下床来了?大夫不是说要静养的吗?”陈晓雨尚在盯着天空出神,花熙然突然闯了进来。语气中几分关切,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陈晓雨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朝他摆了摆,花熙然走了上去,在陈晓雨旁边坐下。陈晓雨这才开口说道:“再躺下去,感觉要‘死’在床上了。”
少年心性,又都是活脱的性子,花熙然怎么会不理解。
花熙然说道:“雨哥,尝尝这桂花糕。”只见花熙然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来,说道:“这可是徐记的。”花景瑞不许花熙然出府,花熙然便遣了府上的两个小厮,去城里这里买一点吃的、那里买一点玩的,通通都往陈晓雨这里送来。
陈晓雨取过一块雪白的桂花糕,含在嘴里,说道:“我那赤兔怎么样了?”
花熙然缓了两息才反应过来陈晓雨说的是那头驴,说道:“放心,赤兔好得很,要不我扶你过去瞧瞧?”陈晓雨当即答应。
花熙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后半句,要是被父亲看到自己带着负伤的救命恩人乱窜,少不了一顿臭骂。
花熙然扶着陈晓雨走了好一会儿,来到马厩前,那驴子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了,再加上这几日吃的都是上好的草料,居然比之前还长胖了些,陈晓雨和赵梦杰到时,那家伙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草料,颇有种此间乐,何思蜀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赤兔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转过头来看着陈晓雨,似乎是确认陈晓雨没事,随后转过头继续吃草去了,眼神中分明露出一股神气来,像是在说:“看,没有我你早就死翘翘了。”。嗯,算得上是有心有肺的驴子了,但不多。
陈晓雨骂道:“你大爷。”
“嗯?”什么东西从耳朵边闪过去了,花熙然没听清,问道:“雨哥你刚刚说什么?”
陈晓雨看了一眼赤兔,说道:“我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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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小半月,陈晓雨恢复了五六成,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终于是不用再拄拐,至于右手还有腹部的伤口,只要不是长时间用剑,也没啥问题。
陈晓雨举起佩剑在院子中随便挥了挥,心想:“只要不是再遇到楚青曼那样的高手,自保或者逃跑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所以陈晓雨决定离开了,王粲的事情已经耽搁了太久,也不知道月牙酒馆有消息了没。
“雨哥,真的要走吗?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花熙然问道。
陈晓雨答道:“不碍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换回了自己那套黑色衣服,向花熙然和花景瑞辞别。陈晓雨向花景瑞与花熙然抱拳道:“这段时间多谢花伯伯与熙然了,若非你们,晓雨也不会恢复得这样快。”
在花府前前后后住了二十来天,与花熙然朝夕相处,花景瑞也时不时地过来探望,陈晓雨哪里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关切呢?只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罢了。
“晓雨说的哪里话,要不是为了犬子,你哪里会得罪那些魔头,又怎么会受伤呢?”花景瑞道:“府上虽算不上什么堡垒,但总归要比外面安全些。”
陈晓雨说道:“我知道,花伯伯,只是晓雨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做。”
言及于此,花熙然父子不再挽留。
辞别花景瑞与花熙然父子后,陈晓雨牵着他的赤兔,往月牙酒馆径直而去。
暑气已消,秋风渐起,月牙酒馆陈旧的招牌在风里摇晃,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却也一直没有掉下来。
酒馆门是打开的,陈晓雨将赤兔系在酒馆门口,便径直走了进去,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陈晓雨心下起疑:之前来的那两次,不管有没有人,老板娘绿姝可都是站在柜台后的。
陈晓雨走进酒馆,抬眼望去便看到了绿姝。
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酒瓶,半靠在栏杆边上,本就娇小的身躯藏在宽大的道袍中,在晚风的扰动中像一朵飘忽的云。
见来人是陈晓雨,绿姝惊道:“陈晓雨?!我还以为你死了!”
月牙酒馆以搜集与贩卖情报为生,半月前发生在陈晓雨和赵瑞元等人之间的战斗早有耳闻,梁海云身死早已经传开,而陈晓雨自那之后便失踪了,除了镜湖山庄在金陵的那几人还有花家父子,没人知道陈晓雨的死活。
陈晓雨笑道:“也没那么容易。”
彷佛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绿姝瞬间将脸上的激动收好,很快恢复平静,将那酒瓶藏到身后,她的目光从陈晓雨身上扫过,说道:“我月牙酒馆还没做过那种有始无终、有头无尾的生意。”
“怎么,不请我喝酒?”
“别的没有,酒管够。”
酒至微醺,绿姝将一张信纸拍在桌上,上面用朱红的笔迹写下三个字——镇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