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日头正晒,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中。
老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针灸包,几枚银针扎进裴织阑手背上的穴位。
其他几位大夫细细检查着桌上的吃食:“夫人,这莲子糕跟酒水单用都无毒,同时用便是有毒之物。所幸您所用不多,尚有解法,并无性命之忧。”
“县令大人,想好你的说辞。”裴织阑不再看县令,让辨玉带她去休息。
回到顾家庄子,裴织阑前脚才落座,隐鸦后脚随之而来。
隐鸦递上一封密信:“主子,县衙粮仓的粮食与账册对得上,库房的银两亦如此。”
裴织阑拆开信封,将叠好的纸张展开,逐字逐句地阅览。
“小鸦,去查查粮价。再去找一找,这位县令大人的其他罪证。”她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随手拿起书卷倚窗翻看。
隐鸦领命退下,辨玉端着浓黑的汤药与隐鸦擦肩而过。
第二日晨时,天空才亮起微光。
裴织阑坐在榻上,由辨玉伺候梳洗。
影玖前来回禀:“王妃,县令只反复说冤枉,不肯吐露别的。”
“去县衙看看县令。”裴织阑眉梢都未动一下,将一枚素银簪子插入发髻。
县衙后堂的柴房阴暗,县令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他的官袍皱巴巴的,头发散乱,神色狼狈。
裴织阑只带了影玖和辨玉进来,其他护卫被留在了门外。
县令扑到裴织阑面前,被捆住的双手伸长去拽裴织阑的裙角:“王妃娘娘,下官冤枉!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谋害王妃之心!”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是谁让你毒害我。若你不说,我便叫人将你的双腿的骨头,寸寸敲碎。再随便寻个由头,想来应该是有人信的。”裴织阑低头俯视着县令,她的语气平静,语调平缓。
裴织阑的眼中越是看不出什么,便越显得吓人。
县令怔愣片刻,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惊恐。
裴织阑冷淡地看着县令,声音不算高,却字字句句敲在县令的心上:“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是继续守口如瓶,还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我说!我说!是郡守大人授意,他说平王妃来了栖山县,让我找个机会杀了你。正巧你来县衙,我就想到用毒这个法子。我只是听从郡守大人的指使,王妃娘娘饶命啊!”县令磕头的动作越来越重,他的额头出现血迹。
影玖将记录好的口供递上,县令咬破手指摁下指印。
裴织阑不再看一眼县令,她转身离去。既不曾说放过,也没有立即处决。
柴房外是明晃晃的烈日,灼热的太阳刺得她眯起眼睛。她将口供收起,脚步未停:“放了他,但是让人将他看住了,别让他随随便便就死了。”
“是。”影玖应声退下,去安排相应事宜。
庄子里,叶云蓁已经在院中研究肥料。
见裴织阑回来便迎了上去:“夫人,昨日听闻你中毒一事,可还好?”
“并无大碍,你准备一下,我们近日便要启程回京了。”裴织阑的脸色苍白,但她的步伐尚算稳健。
叶云蓁不曾多问,她只点头:“我知道了,这两日我让家人开始收拾行装。”
裴织阑点点头,不再多言。
汤药的苦味迎面钻入裴织阑的鼻腔,辨玉又端着那黢黑的药来到裴织阑面前。
“小姐,该喝药了。”辨玉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边说着边将药碗递了过去。
裴织阑往后挪了一寸,离散发着苦味的药碗远些,眉头皱起:“非要喝药吗?”
“小姐,大夫说了,这药一天两次,需得喝上三日,才能清除余毒。”辨玉认认真真的将大夫的嘱托复述。
裴织阑从小就不爱喝药,因此从小到大都极少生病。直到前世遇见谢孤刃,每次被磋磨得奄奄一息时,她不得不咽下苦涩的药续命。因此时至今日,她更加讨厌喝药。
她磨磨蹭蹭地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势头。
“主子,栖山县的粮价高出京城一倍。据查,栖山县县令治理期间,冤假错案不计其数,有的难以再深究。朝廷下令府衙开仓放粮,县令不曾执行,他将那些粮食都放到米铺里去卖。这是米铺掌柜的证词,以及账本。”隐鸦在裴织阑放下药碗时而来,他抱拳躬身,一字一句都是公事公办的严肃。
裴织阑接过隐鸦手中的证词和账本,放在手边的桌案上细细翻阅着。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指尖揉着眉心。
只一个栖山县县令能瞒下这么多事情,他的背后必然有靠山。根据影玖的调查,栖山县县令的家底并不算丰厚。那么剩下的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裴织阑的指尖在账本的最后一页轻轻敲着:“两日后回京城。小鸦,你这两日继续查查县令那里,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两日后的清晨,车队整装待发。
一路上,裴织阑并不急于赶路。她甚至沿途偶尔停留,打听其他州县的情况。
靠近京郊时,裴织阑的马车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萦,听说你中毒了?是谁做的?路上还遇见了刺杀?”谢孤刃坐在裴织阑的旁边,视线流连在她的身上。
裴织阑端坐着,转头看向谢孤刃。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担心,是担心所有物消失。
她抬起袖子掩住口鼻,低头轻咳:“有劳二殿下担心,并无大碍。”
“阿萦,听说你与谢却陵吵架了?因为什么事?竟还气得你离京?”谢孤刃倾身凑近,几乎可以闻到裴织阑身上未散尽的药香。
他看向裴织阑的眼中有探究,有危险的关切。
裴织阑抬起眼,眉眼间是她刻意装出来的愁苦:“王爷要护着长公主,可我却是个惜命的。”
谢孤刃瞬间联想到,永昌伯府的刺杀,河西路上的刺杀。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次都是要裴织阑的命。
“阿萦,我会护着你。只要你告诉我,我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事情。”他的眼底是偏执与疯狂,将裴织阑围困在他和车壁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