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一处房间中。
暖白色的灯光下,苏若卿坐在地上,倚靠着床尾,头低垂着,长发遮住了她苍白的脸。
一柄水果刀完全没入了她的胸口。
粘稠的血液从胸膛中喷溅,米色的衬衫被大片血迹染成深色。
白皙的手无力地握着水果刀刀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不远处的通信器完整记录了这一切,视频的另一头。
沈逐寒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下意识前倾身体,目光透过屏幕,在苏若卿身上反复扫射。
“这是不是骗局?她是不是在骗我?”
“血迹是真的吗?”
“伤口虽然深,其实一定没有致命可能,雌性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退步吗?”
沈逐寒受过无数伤,也给其他人上过刑,他一向冷静。
他决定无论如何,哪怕雌性用苦肉计,他也必须要咬牙坚持自己的决定——送雌性离开,绝不能退让。
没有什么比雌性性命重要。
但是!
雌性远比他想得狠绝。
沈逐寒靠着专业素养和经验迅速得出了答案——不,雌性随时会死。
下一瞬他消失在了包厢中。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和小雌性有关吗?”
包厢中的楚彦等人连忙阻拦,必要听个明白。
沈逐寒匆匆撂下一句。
“苏若卿自杀了。”
“你一定是在胡说!”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她把水果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她真的会死。”
沈逐寒声音都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他一边向外冲,一边给星舰上的人打电话,立刻马上去救雌性。
帝都中几个小型战舰拔地而起,以超光速赶到了外太空的星舰坐标处。
生命逐渐流逝是什么感觉?
疼痛?恐惧?难过?留恋?后悔?
苏若卿手指抖了抖,其实什么都没有,疼到了一定境界就感受不到了。
她只是觉得冷,如坠冰窟,冷到她身体打着颤。
可和身体不同,大脑却空茫茫一片。
都说人死前会回忆一生,有放不下的东西。
但是苏若卿的心中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亲人,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
她也不用恐惧死亡后,会让其他人伤心。
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苏若卿习惯了孤独,从不觉得这是一件难过的事情,这时候……她心中升出了一点开心。
瞧,她无牵无挂,所以就算死亡,也不用愧疚去辜负了谁。
楚彦?
钟景行?
萧岑?
还是沈逐寒?
苏若卿其实一个都没想到。
他们的爱来得太突然,她一直都在被动接受。
她还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完全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不厌恶楚彦他们。
她想和他们一辈子在一起吗?
她没有生出这种冲动,起码没有在相处的某一刻,她想着就这样两个人牵手走完一生。
苏若卿在感情方面她稚嫩得可怜,她根本分不清自己的想法。
是真的喜欢这个人还是被皮相迷惑?
因为他们很优秀,所以就可以接受?
其实这样的家世、皮相、能力、体贴……换一个人拥有这些,她也会接受。
那么她喜欢的是他们的外在条件?
苏若卿不清楚。
苏若卿就像是陡然被塞入一大堆金条的孩子。
她完全没能力去承担他们的喜欢。
楚彦他们的喜欢来得太突然,突然到……苏若卿觉得,他们有一天会轻而易举说不爱她。
不过就是上位者的一场爱情游戏。
又或者他们有一天会这么爱上其他人。
她自己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高匹配度?
苏若卿感到讽刺,今天可以是和她高匹配度,明天也可以是其他人。
苏若卿的灵魂恍惚是旁观者,站在一边冰冷讥诮。
瞧,她根本没办法单纯沉迷在甜蜜的爱情中。
她不在爱中长大,没有父母庇护,从幼年起,她就明白只能靠自己。
等到成年,早就没了年轻女子去肆无忌惮爱人的能力,单纯地相信兽人的爱,不去考虑爱情中的种种风险。
毕竟——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他肯定不会伤害我啊。
苏若卿的眼睛逐渐失焦。
她真的要死了?
会后悔吗?
她不后悔。
因为啊,与其赌兽人的良心,让他们控制我的人生自由,我宁愿自由地去死。
他们说会好好照顾我,可是就这么莫名其妙把我送上了星舰。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我卖了?我要被人玩弄,然后生吞活剥,痛苦死去?
她和楚彦他们线下见面,才过去半个多月。
苏若卿的意识逐渐昏沉,她手指颤了颤,微弱的幽蓝色火焰跳到了她的掌心。
微弱的火苗试图温暖宿主的手。苏若卿逐渐失焦的眸子中露出来点笑。
不,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她有自己的精神力!
求生欲从她的心中陡然迸射。
星舰舱门开动的微弱声音,一群人急匆匆赶了进来。
苏若卿安心地晕了过去。
浓烈的消毒水味。
苏若卿的眼睫颤动,努力了好几次才费劲地睁开眼。
她和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眼前是模糊的,耳朵像被塞了棉花,听不到什么声音。
苏若卿动一动手指,牵扯到了胸口的伤处,发出了微弱的痛呼。
有人拿着棉签蘸着温水擦拭她的唇瓣,苏若卿抿了抿,一点水意,她还想要。
她又慢慢昏睡了过去。
直到几天后,苏若卿才真正有意识。
熟悉的病房环境,透过窗户不远处就是雌性协会的大厦。
她回到了帝都,在雌性协会的专属医院中。
钟景行疲惫地靠在墙边,“你下次不要这么做了,你可以先给我打电话。”
萧岑眸子中满是受伤,“卿卿,你不相信我吗?所以要用这种方式?”
楚彦没有出现,苏若卿的通讯器上有她的留言。
【卿卿,我的精神不稳,暂时不能去看你,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给我发消息。】
【卿卿,只要你说,我就一定满足。】
【无论是什么。】
苏若卿慢慢打开了几个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几天前,苏若卿刚刚被送到医院,在特殊病房中修养时,这几个人可远远没有这么好脾气。
通讯器中,一堆的质问消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你眼里,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可以随便的用它来威胁我们。】
【你那个时候给我发一句短信能怎么样?会死吗?哦,对,你不怕死。】
【你特码当然不怕死,你都敢往自己胸口捅刀子,你有什么怕的?】
不难看出他们的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