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商贩打扮的人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没?晋王前阵子旧病复发,现在根本就是个太监王爷!”
“怪不得阴阳怪气的!”周围人恍然大悟。
又有人爆料:“何止啊!我亲戚在边关当兵,说晋王勾结北狄,把凌将军给卖了,这才丢了一座城!”
“天啊!这不是叛国吗?”
“怪不得刚才那侍卫被说是北狄奸细,原来根子在这呢!”
流言越传越离谱,但百姓们显然更爱听这些劲爆的八卦,没人关心晋王那套苦情戏了。
晋王在楼上听着,脸都绿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戏,不但没赢得同情,反而引火烧身。
人群像是炸开了锅。
舆论的反击,早已悄悄开始。
就在这时,龚长恭猛地从人群中踏前一步,直接指着台上的尉迟瑾,嘲讽道:
“晋王殿下!您口口声声说为了大殷,为了江山社稷!可您蒙蔽圣听,搅乱朝纲,这究竟是何居心?莫非,真如大家所说,您这是等不及了,想逼宫篡位吗?!”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油锅,瞬间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没错!晋王必须给个说法!”
“枉我们之前还觉得您是贤王,真是瞎了眼!”
“滚下去!乱臣贼子!”
百姓的愤怒如同鞭子,抽打在尉迟瑾身上。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试图辩解,声音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休得胡言!本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都是被妖道所蒙蔽……”
然而,没有人再听他的了。
他苦心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毁于一旦!
他死死咬着牙,在侍卫的护卫下,几乎是落荒而逃,冲下了高台。
高台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尉迟澈,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果然和预料的一模一样。
慕朝歌在心里冷嗤一声。
这场反击,是四天前,她和尉迟澈挑灯夜战,定下的对策!
他们提前将晋王与北狄勾结的证据巧妙地散播出去,引导流言发酵,等的就是他今天自食恶果,身败名裂的这一出!
尉迟瑾踉跄着退回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些怒骂。
完了!全完了!他多年的隐忍,精心的谋划,全都化为了泡影!
不仅没能扳倒皇帝,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尉迟澈……慕朝歌……是你们!是你们害我!”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丧失理智,“我要你们死!统统去死!”
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
霎时间,从周围的树林、矮墙、甚至是窗口,无数支利箭如同疾风骤雨,带着破空声,密集地射向高台正中央的尉迟澈。
“护驾!快护驾!”
“有刺客!”
金甲军和禁军反应很快,瞬间竖起盾牌,组成、防御阵型,将“皇帝”护在中间,同时另一部分人迅速扑向箭矢射来的方向,追捕刺客。
高台上一片混乱!
尉迟澈的反应和敏捷能力远超常人。
只见他惊险万分地避开了第一波密集的箭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解除,注意力都被远处的弓箭手吸引时,一名大臣,眼中凶光一闪!
他身旁那名侍卫,猛地抬起手,袖中隐藏的机括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一支明显淬了毒的箭矢,在极近的距离内,悄无声息地射向刚刚站稳的尉迟澈!
距离太近了!速度太快了!
根本防不胜防!
“噗嗤!”
毒箭精准地命中了目标,深深地扎入了尉迟澈左胸心口的位置!
“呃……”尉迟澈身体猛地一颤,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支箭矢。
而那名偷袭的大臣和侍卫,眼看得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当场口吐黑血,气绝身亡!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站在不远处,一直紧张关注的慕朝歌,在看到“自己”那具身体中箭倒下的瞬间,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让开!”她嘶吼道,用尽全力冲破身前护卫的阻拦,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奔向高台中央,在尉迟澈那个身影即将倒地之前,猛地跪倒,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慕朝歌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害怕的是……与她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灵魂,会不会就这样……彻底消散?
如果尉迟澈的灵魂死了,那她留在这具帝王的躯壳里,又算什么?
“坚持住……你不准有事!听见没有!”她紧紧抱着尉迟澈的身体,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尉迟澈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在疯狂颤抖。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那张充满了惊惶的脸。
一丝奇异的感觉冲淡了些许疼痛。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声闷哼,声音微弱:“别……别慌……上次……心口挨刀子,还是……你亲手捅的……”
他指的是当初慕朝歌行刺他,那一刀阴差阳错,导致两人灵魂互换的往事。
“那时候……你可是……眼都不眨……”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她,也觉得这缘分真是奇妙无比,两次心口受到重创,竟然都与她有关。
毒素伴随着血液流淌,迅速侵蚀着他的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发冷。
慕朝歌听到他这话,心更像被针扎了一样,眼泪流得更凶。
然而,当她目光再次落在他胸口时,整个人猛地一僵!
那从箭伤周围渗出的血液,不再是鲜红色,而是黑色的!
“血……血是黑的!箭上有毒!”她大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刚才只是重伤,现在却是毒发!
情况瞬间从危急变成了万分危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刚刚狼狈逃离的晋王尉迟瑾去而复返,他脸上堆满了关切,拨开人群快步走来:“皇兄!慕妃娘娘!这……怎么会这样?刺客真是太猖狂了!太医!快传太医啊!”
他嘴上喊着,但那眼神深处,一丝得意还是被紧盯着他的慕朝歌捕捉到了。
成了!
尉迟瑾内心在狂笑。
用一个死士和一个愚蠢到敢背叛本王的心腹,杀掉皇帝身边这个最碍事的慕朝歌!
太值了!尉迟澈,看着你的爱妃死在眼前,滋味如何?这只是开始!
他以为自己算计得天衣无缝。
然而,那个本应奄奄一息的“慕妃”,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
尉迟澈猛地睁开双眼,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尉迟瑾!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慕朝歌怀中挣脱,如同猎豹般扑了过去,一把死死抓住了尉迟瑾!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只见“慕妃”脸色惨白,胸口插着箭,黑血不断渗出,她却用尽所有力气,对着尉迟瑾,更是对着台下所有惊呆了的百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指控:
“晋王……尉迟瑾!是你!是你派刺客……暗箭伤人!毒箭弑君……嫁祸我……你勾结妖道……祸乱朝纲……觊觎皇位……其心可诛!苍天……在上……百姓为证……我慕朝歌……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他晋王……戕害国运……残害忠良……的证据——!”
这用生命发出的最后呐喊,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话音未落,尉迟澈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抓着尉迟瑾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陷入了深度昏迷。
“尉迟澈!”慕朝歌再次冲上前,紧紧接住他的身体。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哭泣,更没有慌乱。
她现在是大殷的皇帝!她必须稳住局面!
她打横抱起尉迟澈轻飘飘的身体,霍然起身,目光如利剑般扫向连滚带爬赶来的太医:
“太医!给朕听着!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药,想尽一切办法!必须保住慕妃的性命!她若有事,太医院全体陪葬!”
那凛冽的杀气让几个老太医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连声应“是”,手忙脚乱地开始救治。
紧接着,慕朝歌冰冷的目光瞬间转向僵在原地的尉迟瑾。
她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抬手,指向他:
“晋王尉迟瑾,弑君谋逆,罪证确凿!给朕拿下!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兄!冤枉!这是诬陷!是慕妃她血口喷人!”尉迟瑾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辩解。
几个晋王派的官员也慌忙出列,试图劝谏:“陛下!此事还有疑点,仅凭慕妃一面之词,恐难服众啊!还需详查……”
“详查?”慕朝歌猛地转头,目光狠狠剐过那几个出声的官员,那眼神中的杀意,让久经官场的他们瞬间汗毛倒竖,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朕亲眼所见,天下百姓亲耳所闻!刺客死士从何而来?毒箭为何射向朕与慕妃?晋王刚才摔杯,难道是巧合?!”
她一步步走向那几个官员,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们的心尖上,“你们此刻为他求情,是何居心?莫非是他的同党,也想尝尝天牢的滋味?!”
所有朝臣,无论是哪一派的,都在这一刻噤若寒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铁血无情的先帝。
再没人敢出声为晋王求情了。
禁军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卸掉了尉迟瑾的冠冕,反剪他的双臂。
“尉迟澈!你昏庸!你被妖妃迷惑!你会后悔的——!”尉迟瑾的咆哮声渐渐远去。
慕朝歌站在原地,看着被拖走的晋王,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慕妃”,眼神一片冰冷。
……
夜已深,皇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下,唯有长春宫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几张凝重的脸。
慕朝歌揉着额角,强压下连日来的焦虑。
她身上还穿着龙袍,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
下首,坐着四位她如今最能倚重的心腹大臣,户部尚书季晟辙、礼部尚书姚庆临、大理寺卿郑武当,以及兵部尚书凌松篱。
慕朝歌没有绕任何圈子,开门见山:“诸位爱卿,深夜召见,只为一件事。晋王,朕一定要杀了他,刻不容缓。”
她目光扫过四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短暂的沉默后,四位大臣几乎同时起身,躬身行礼:
“臣等,谨遵圣意!”
“晋王谋逆,罪该万死!”
“陛下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
经历了当时的惊魂一幕,谁都清楚,皇帝与晋王之间已是不死不休,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慕朝歌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了兵部尚书凌松篱身上。
她放缓了语气,说道:“凌爱卿,你长子凌松江将军的事,朕一直放在心上。”
凌松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长子凌松江在北境对抗北狄时不幸被俘,至今生死不明,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北境刚传来密报,”慕朝歌看着他,“朕之前布下的局,已经快要收网了。营救凌将军的行动,就在这几日。如果没有意外,爱卿很快就能与令郎团聚了。”
凌松篱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在沙场上铁骨铮铮的老将,此刻声音哽咽,带着感激:“老臣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为犬子之事劳心,恩同再造!老臣……老臣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陛下的!但有吩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
陛下不仅记得他儿子的安危,更一直在暗中布局营救,并且成功了!
慕朝歌虚扶了一下:“凌爱卿请起,凌将军为国征战,这是朕该做的。”
户部尚书季晟辙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开口:“陛下决心已下,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晋王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而吏部胡一冰那边,一直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利。我们如果全力对付晋王,只怕胡一冰会趁机发难,届时我们腹背受敌,情况堪忧啊。”
礼部尚书姚庆临也捻着胡须附和:“季尚书所言极是。胡一冰掌管吏部,把控官员的升迁,势力盘根错节,不能不防。同时对付两家,我们的力量,确实捉襟见肘。”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