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很明亮,屋里的光线却很暗。
双眸能在夜间视物,所以宋月影忘记了点煤油灯。等想起来的时候,她和齐彦诀已经说好一阵儿的话了。
没想起来就算了,既然想起来,宋月影就起身去点了煤油灯。
点好的煤油灯放在桌子上,宋月影刚坐下……
“啊……小影子,小影子,小影子你不要走,不要走……呜呜呜……”撕心裂肺的哭声自旁边屋子里传出。
“妈妈。”宋月影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朝旁边的屋子走去。
齐彦诀拿起刚放在桌子上的煤油灯,紧随其后。
“妈妈。”打开屋门,借着窗户外微弱的光线,宋月影看到坐在床上,哭得无助又可怜巴巴的宋母。
她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握住宋母的手。
“妈妈,我在这里,我在的,您感觉到没,我在,我在的。”
齐彦诀拿着煤油灯进来,屋里亮了许多。
先看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宋母抬起泪眼,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自家闺女的小脸,“小,小影子。”
宋母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是我,妈妈,是我。”宋月影轻声应,握住宋母的手加重了些力道,让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自己在她面前。
“小影子,呜呜呜……”终于确定是自家闺女,宋母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宋月影,放声大哭。
“我在,我在,别害怕,我在的。”宋月影不厌其烦的说着自己在。她猜想,宋母可能是被噩梦吓到了。
很快宋母给了她答案,一边哭一边说:“你不在,呜呜呜……你说……你跟我说你走了,呜呜呜……再也不回来了。”
“你还不带我一起,呜呜呜……我害怕。”
“你爸爸走了也不带我,你走了也不带我,呜呜呜……”
还真是做噩梦了,短短两天的相处,宋月影便感受到女儿是宋母唯一的精神支柱。梦到她走了,对宋母来说,的确是噩梦。
轻轻叹了口气,宋月影抬手慢慢拍着宋母的背,柔声安慰她,“您刚刚是做梦,我没走,也不会走。”
“梦里的场景都不是真的,您不用怕,我保证,不管我去哪里,我都带着您。”
宋母哭的太忘我,没听到宋月影的保证。
仅仅靠一盏煤油灯照明,屋子的光线依旧很暗。齐彦诀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屋子里充斥着宋母的哭声,哭的很伤心,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人。宋月影安慰她的声音小很多,被哭声盖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良久后,宋母的哭声渐渐变小,直至停下。
察觉到自己是抱着闺女哭,她连忙收回手。
“对不起,小影子,我不是故意抱着你哭的,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衣裳。我就是……就是……你,你不要生气。”宋母语无伦次的解释。
闺女不喜欢看她哭,更讨厌她抱着她哭,说那样会弄脏她的衣裳。
宋母手足无措,急得脸都红了,双眸无措又忐忑的看着宋月影,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眼中有泪看不太清楚闺女,宋母抬起自己的袖子擦眼泪。
宋月影正借着上衣口袋的掩饰,掏纸巾出来给宋母擦眼泪。看到宋母的动作,她果断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等宋母擦干眼泪,宋月影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没有生气。”宋月影缓声开口,循循善诱,“您也不要着急,想说什么,慢慢说,咱们都不着急。”
“您说好不好?”
“好好好。”宋母连连点头,着急的情绪被闺女脸上的微笑冲淡,她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
“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哭吗?”宋月影问,脸上保持着微笑,声音柔柔软软。
“可以。”宋母点头,“你走了,我求你不要走,你还是要走。我求你带我一起走,你不愿意,我很害怕,就哭了。”
说到最后,宋母一脸祈求的看着宋月影,“小影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我不离开您。”宋月影爽快的答应,宋母现在脆弱的很,她不介意给她保证。
本来她就决定要照顾好原主的妈妈。
原主,难道宋母做的梦是原主以托梦的方式告诉她,她要走了。宋月影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合逻辑。
难怪宋母会哭的这么伤心,原来是她的女儿来跟她告别了。
“小影子,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宋母再次确认。
“嗯。”宋月影再次保证,“妈妈,我保证,我真的不会离开您。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村子,我肯定会带着您一起离开。”
原主都以托梦的方式告诉她母亲,她走了,自己这个占了原主身体的人,自然有义务照顾好原主的母亲。
希望原主一路走好吧!
得到保证,宋母开心的连连点头。
安抚好宋母,宋月影松了口气,又问:“您饿不饿?让哥哥去给您做一碗疙瘩面汤吃,哥哥做的疙瘩面汤可好吃了。”
齐彦诀挑眉,为什么是他去做,而不是她做。
“我饿,我想吃疙瘩面汤。”话落,宋母利落的翻身下地,一边穿鞋一边说:“我现在就去做疙瘩面汤。”
“小影子你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做好,很快就能吃了。”
宋母这明显是误会了。
宋月影连忙起身拦住宋母,“妈,妈,不是让您去做,是哥哥去做。我们已经吃过了,您刚醒来,再躺着休息一会儿。”
“啊!”宋母有些懵,闺女已经吃过饭了,可是,闺女不会做饭啊!
宋月影已经转身面向齐彦诀,双手合十做拜托状。齐彦诀做的那盆疙瘩面汤,她们三个人吃完了,煮红薯剩下了。
宋母没吃饭,肯定饿了,她们吃的是疙瘩面汤,肯定不能让宋母吃红薯。
看她这个样子,齐彦诀说不出拒绝的话。把煤油灯放在房间里唯一的矮柜上,不置一词的走出屋子。
“你喊小齐哥哥?”宋母皱眉问。
“嗯。”宋月影点头,心说,齐彦诀是你的儿子,自然就是我的哥哥。这话她没说出来,免得宋母又否认。
齐彦诀的身份摆在那儿,否认不了。
“天都黑了,我睡了很久吗?”宋母看着煤油灯喃喃自语。
听清楚了宋母的喃喃自语,宋月影没接她的话,而是对她说:“妈妈,把手伸出来,我给您把一下脉。”
“我的身体很好啊,为什么要把脉?”问是这么问,宋母还是听话的伸出手来。
手指搭在宋母的脉搏上,宋月影在心里喊了一声,“月月。”车载实验室里的智能电脑自动连接上。
通过宋月影的手指扫描宋母全身,很快就把扫描结果反馈到宋月影脑海里。
宋母的身体不算好,也不算坏,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营养不良,稍微有点严重的胃病,湿气重,虚火旺……
拿出一颗绿色药片递给宋母,宋月影说:“妈妈,把这颗药片吃了。”
接过药片,宋母问也没问直接放嘴里吃了。吃完还她还来了一句,“这是药片好吃,一点也不苦,还有点甜。”
“我们去堂屋等哥哥做好疙瘩面汤,您能快点吃上。”宋月影微笑着转移话题。
宋母不疑有他,点头夸赞闺女真聪明。
母女俩来到堂屋,宋母没有去四方桌边坐下,而是走到堂屋门口,望着门外天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月亮。
宋月影站在她身边,也望着夜空中的月亮。还真别说,这年代的月亮比几十年后的月亮明亮太多了。
大概是没有污染的缘故吧。
齐彦诀端着一碗疙瘩面汤走出厨房,看到的就是母女俩站在堂屋门口看月亮。
“哥哥。”宋月影看月亮本来就没宋母专注,自然先看到齐彦诀从厨房走出来,马上笑着喊了他一声。
齐彦诀看她一眼,没应,也没纠正她。
“小齐,谢谢你这么晚了还给我做吃的,辛苦你了。”宋母看着齐彦诀,微笑着向他道谢。
“应该的。”话落,齐彦诀越过堂屋门口的母女走到四方桌边,把手里的碗放桌子上。
宋月影对宋母说:“妈妈,您快点去吃,哥哥做的疙瘩面汤可好吃了。晚饭的时候,我吃了一大碗。”
“好。”宋母应了一声,走到四方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
宋月影刚要坐下,手臂被一只大手握住,她仰起头,对上齐彦诀深幽的目光。
“怎么了?”宋月影问道。
“有事和你说。”齐彦诀看了一眼外面,意思很明显。放开宋月影的手臂,率先朝外面走去。
宋月影还没有动作,吃疙瘩面汤的宋母抬起头,催促她说:“小齐有事和你说,你快点跟出去啊,别让小齐等久了。”
一碗疙瘩面汤就把她收买了,宋月影无奈的应一声,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齐彦诀高大挺拔的身躯站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有安全感。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有点像巨人。
走到他身后站定,宋月影看着他宽阔的背,想起一句话。几十年后的和平与安宁,是先辈们用自己的身躯和生命换来的。
心头一酸,忽然就有点儿伤感。
知道她出来了,就站在自己身后,齐彦诀没转身看她。踌躇一阵,他低声开口,“天黑前,有人偷潜入病房杀我。”
“伪装成我的那位同志不敌,受了重伤。”
“幸亏其他同志发现的早,救下那位同志。赵以恒暂时保住了那位同志的命,那位同志伤的太重,可能熬不过今晚。”
齐彦诀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干涩暗哑。
如果他没有出来,没有为了迷惑对手,让那位同志代替自己留在病房里,那位同志就不会身受重伤……
去杀他的人扑个空,暴露他不在病房的事,让对手起疑心,总不至于连累别人丢命。
“有人潜入病房要杀你?”宋月影眉心一跳,几乎是瞬间就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她去救那个为他挡了一劫的同志,又不想勉强她。他没有说一句自责的话,却浑身都透着自责。
这种情绪她也有过,她曾经眼睁睁看着别人为她赴死。
“嗯。”齐彦诀转身看着她,欲言又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消息可靠吗?”宋月影问道。
齐彦诀明显愣了一下,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样问。随即就点头,“消息绝对可靠,以恒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让人来找我。”
在医院时,宋月影就看出来他与那个赵医生的关系不一般。同时,她也看出来赵医生的医术很厉害。
如果是连赵医生都没办法的话,就只能用她的药片了。
先辈们为守护祖国和人民抛头颅洒热血,她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宋月影回头看了一眼堂屋里吃面的宋母。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她说。”话落,宋月影转身朝堂屋走去。
看着她朝屋里走的纤瘦身影,齐彦诀的心情有些复杂。跟说这件事之前,他在心里组织了一堆劝她的话。
结果,她答应的那么爽快,他一句劝她的话都没说出来。
很快,宋月影就从堂屋里出来,宋母跟在她身后叮嘱,“小影子,出门一定要小心啊!尤其现在在晚上。”
“晚上坏人多,遇到坏人你要赶紧跑,知道吗?”
“知道,您放心吧。”宋月影点头应道。
“要是遇到抢劫的,你把钱给人家,咱们自己的命最重要。”宋母继续叮嘱,大晚上的闺女要出去,她怎么可能放心。
她想跟闺女去,可闺女不同意。
闺女跟她说是去救人,她闺女是大夫,她不阻止闺女去救人,但叮嘱闺女小心坏人还是要的。
“我知道,您放心,放心哈。”宋月影说:“要是真遇到坏人,肯定让哥哥上,我自己有多远跑多远。”
“对对对,就是这样。”宋母重重的点头。
说话间,三人来到院门口。
宋母不放心宋月影,宋月影也不放心宋母。叮嘱她说:“妈妈,你在家里也要小心,我们走后你一定要锁好门。”
“院子门和堂屋门,你屋子的门都要锁好。”